第453章 湛卢光截飞狐月 繁弱风号涿鹿秋-《风灵玉秀:缘起缘灭》

  她忽然后退半步,素白的道袍被吹得轻轻摆动。只见她双臂舒展,整个人在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仿佛要融入这江南的薄雾之中。突然,她的身体化作点点晶莹的玉珠,如同细雨般坠入剑池,激起层层涟漪。

  池水幽深,寒气逼人,隐隐有剑鸣之声,如龙吟幽谷,似虎啸空林。剑池之下,暗流涌动,水色如墨,时有青光自深处浮泛,倏忽即逝。石壁之上,苔痕斑驳,却隐现剑痕交错,偶有游鱼过隙,鳞光闪烁,竟映出壁上几行古篆,细辨之,乃是\"吴钩沉埋,剑气未销\"八字,笔势如剑,凌厉逼人。

  “宝物已销龙虎气,奎章犹射斗牛光……”天竞的声音轻若游丝,她的手指抚过斑驳的石壁,指尖在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上流连。

  忽然,她手腕一沉,指尖扣住那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石棱,用力一扳。池底传来沉闷的\"咔嗒\"声,水波剧烈晃动间,隐约可见池底的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穹顶垂星,寒芒烁烁,顶上嵌夜明珠百颗,布列如周天星斗,辉映四壁。珠光冷冽,照见室中剑气纵横,如银蛇游走,凛凛生威。

  石室周匝皆浮雕吴越争锋之景,甲士挥戈,战船破浪,其间剑光霍霍,似欲破壁而出。细观之,则见画中人物眼眸竟随人转,诡谲异常,忽有阴风自地脉涌出,剑器齐颤,铮然作响。壁上烛火骤青,映得剑影如活,游走于石室之间。

  “铮~”一声清越剑鸣自九幽深处荡开,初如昆山玉碎,继而化作龙吟出渊,声震穹顶,剑锋未动而杀气先至,激得石室四壁\"簌簌\"落尘。

  “鱼肠……”天竞手腕一翻,那柄古剑已跃入掌中。剑身不过两尺有余,通体泛着幽青的冷光。她指尖轻抚过剑刃,只见纹理如鱼肠般盘旋曲折,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剑锋锐利,其貌不扬……”她话音未落,鱼肠剑突然发出一声轻吟,剑身微颤间竟自行调转方向。天竞侧身急退,剑锋擦着她道袍前襟划过,\"嗤\"地一声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深痕。

  “到底是真货,不是那些仿制品能比的。”天竞一把握住窄小的剑格,手腕轻抖,鱼肠剑顿时化作一道青光。

  那剑招看似尽是直刺,实则暗藏玄机。剑锋行进间如游鱼摆尾,出剑方位曲曲折折,竟真似鱼肠一般,竟能贴身而发,在方寸之间转折自如,剑尖每每从最刁钻的角度突刺而出,凶险异常。

  \"嗤\"的一声,剑锋擦着石壁划过,竟在坚硬的青石上留下一道深达寸许的刻痕。天竞收剑而立,只见剑身上那些鱼肠般的纹路在幽光下流转,仿佛真的有生命在其中游动。

  “行啦,不是来找你的。”天竞手腕一翻,鱼肠剑\"铮\"的一声归入石鞘。她屈指轻弹剑格,那古剑似有不甘地轻颤两下,最终归于沉寂。

  转身时,她雪白的道袍下摆扫过石台,带起一阵细小的尘埃。前方甬道幽深,两侧石壁上插着的古剑在夜明珠照耀下泛着森森寒光。

  “工布……釽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绝。”天竞停在一方青玉剑台前,指尖轻抚过台上古剑的脊背。那剑身纹理奇异,自剑柄处蔓延开细密的纹路,至剑脊处戛然而止,宛若流水被生生截断。

  “唰!”两道冷冽的剑光骤然自暗处迸现,如银蛇吐信般直刺天竞后心。剑锋所过之处,空气被撕裂出刺耳的尖啸,天竞耳廓微动,身形未转,工布剑却已反手撩起,剑脊上的流水纹路骤然绽放出粼粼波光,在幽暗的石室内划出一道绚丽的轨迹。

  \"铛铛\"两声金铁交鸣震彻石室,天竞手中工布剑青光暴涨。她这一剑去势极猛,剑锋所向,竟似要将整座石室一分为二。剑招毫无花巧,只凭一股凌厉无匹的狠劲,硬生生将双剑劈得倒飞而出。

  “胜邪却邪?”天竞凝目望去,但见那双剑:一柄刃作虬曲,寒芒内敛,挥斩可断十钉而刃无纤痕,光华流转似地火奔涌,剑动处若风卷残云;一柄柔若灵蛇,出鞘如游龙惊鸿,剑身赤芒灼灼似旭日初升,破空之声凛若龙吟,妖邪见之当伏。

  她右膝轻点地面,道袍在湿滑的石板上铺展开来。左手虚按剑柄,右手三指并拢,正以指腹轻触\"胜邪\"剑脊,自剑镡至剑尖缓缓抚过,如文人提笔描红般细致入微。

  待抚至\"却邪\"剑时,指尖方触剑脊,便闻\"嗡\"的一声龙吟。剑身红光暴涨,竟映得满室赤色。但见那剑剑锋震颤间射出两道金光,直刺穹顶。震得石壁簌簌落尘。

  “轰!”一柄形制古朴的巨剑当空劈落,剑身笔直如尺,锋芒内敛。然其势若泰山压顶,剑锋未至,劲风已迫得人呼吸为之一窒。此剑有破车斩铁之威,决粢断米之利,穿铜釜若腐土,绝铁粝如裂帛,实乃古史所载\"陆断马牛,水击鹄雁\"之神兵。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天竞竟是不避不闪,双掌合十,硬生生抵住巨阙剑锋。但听\"嗤\"的一声锐响,她足下青砖应声碎裂,云履在石板上犁出两道三寸深的沟壑,碎石迸溅如雨。巨阙剑嗡嗡震颤,道袍被剑气激得猎猎作响,她周身真气鼓荡,在密闭的石室内掀起一股龙卷。夜明珠的光晕被劲风搅碎,化作万千流萤在她周身飞舞。

  天竞忽地变招,左掌画弧,右掌走直,双掌交替在剑身上连拍七记。每一掌落下,巨阙剑便发出沉浑的嗡鸣,声如古寺晨钟,震得石室簌簌落尘。

  第七掌击下时,剑身猛地一沉,三尺青锋竟如切腐乳般没入石板。地面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碎石飞溅处,露出下方幽深的甬道。夜明珠的柔光顺着裂缝渗入。

  “哼哼哼哼~”天竞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在幽深的甬道里一蹦一跳地走着。素白的道袍下摆随着她的步伐欢快地摆动,像只灵动的白鹤。

  甬道深处,又现一剑。此剑质地空灵若虚,锋芒尽敛,观之如临万仞之渊,仰之似对千丈之峰。

  天竞正欲举步向前,忽闻剑作龙吟,清越悠长,直透云霄。那七星龙渊剑竟自行跃出三寸,剑身流光溢彩,七颗寒星次第亮起,与穹顶北斗遥相呼应。

  其剑理精微玄奥,暗合天道循环;其剑势磅礴浩瀚,似纳山川灵秀。出鞘之际,如苍龙腾跃九霄,挟风雷之势;剑尖所指,恰是天竞眉间,映得她面容如画。

  “凿茨山,泄其溪,取山中铁英,方成七星龙渊。”天竞凝立如松,目光如电,直直地凝视着龙渊剑。她的眼眸深邃似古井无波,倒映着剑身上流转的寒芒,眉宇间透着一股凛然之气。

  石室内气息凝滞,唯有剑吟幽幽,如龙潜深渊。夜明珠的光晕与剑辉交织,在她素白的道袍上投下变幻的光影,恍若月照寒江。那剑尖微微颤动,似在试探,又似在等待。

  “行啦,别试我了。”天竞忽然收手,唇角微扬,眼中锋芒尽敛。她随意地掸了掸道袍前襟,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不过是一场儿戏。那龙渊剑闻言竟真的一颤,剑尖低垂三分,只余剑身上一抹流水般的清光还在缓缓流动。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剑锋,带起一声细微的铮鸣。夜明珠的光晕里,隐约可见石壁上又多了一道新刻的剑痕正是她方才站立之处。归匣之时,若灵蛇隐入幽草,敛万千锋芒。最后一点寒芒正落在天竞离去的背影上,仿佛在默默相送。

  天竞头也不回地向前行去,素白道袍下摆掠过潮湿的石阶,在青苔上拖出一道淡淡的水痕。她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甬道石壁。

  “含光承影,别躲啦。”她忽然驻足,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话音刚落,石壁两侧突然浮起两道剑光。一柄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一柄有影无形,断骨无声,丝血不染,唯有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际可见。

  两柄古剑交叉横亘于前,剑锋相抵处迸溅出点点星火。剑身震颤不止,清越的剑鸣在石室内回荡,震得穹顶夜明珠簌簌颤动,簌簌落下晶莹的玉屑。

  那些粉尘在剑光中流转飞舞,恰似银河倾泻,又似流萤漫空。天竞立在光雨中,素白的道袍被映照得流光溢彩。她忽然伸出两指,在双剑相交处轻轻一弹

  \"叮~\"一声清响,两柄剑应声分开,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弧光。粉尘簌簌落下,在石阶上铺就星辉,直指甬道尽头那方剑匣。

  就在这时,剑匣忽发清鸣,匣盖自启,一道清光潋滟而出,剑身浮霭若娲炼五色之烟。湛然似楚江澄练,其形,若寒潭初凝,霜刃未启,三尺秋水涵星斗之芒;其质,似昆山之玉碎,银汉冰澌,五色龙纹隐紫霄之气。观其锋锷,则朝露悬于青萍,流华敛于匣中,光景潜动而风云暗蓄。

  “湛卢,寻到你啦!”话音未落,那剑竟自匣中飞射而出,绕她周身三匝,带起的剑气将满地玉屑卷成星河旋涡。最终稳稳悬停在她掌心三寸之上,剑尖轻点,似久别重逢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