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以退为进言辞利,众口铄金英雄寂-《每日签到领军队,父皇跪求别造反》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冰冷的铁甲上,发出的“噼啪”声响愈发密集,如同无数只蚕虫在啃食着桑叶,也啃食着宋然心中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坚持。

  孙贺那句“让他继续等着吧”,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也将他所有的退路,彻底封死。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荣辱,却不能不在乎麾下五千弟兄的死活。

  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之中,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变数,出现了。

  百步之外,那片在雨幕中沉默了整整两个时辰的黑色森林,动了。

  一名身形高大的校尉,缓缓地从队列中站起身。

  他没有披蓑衣,也没有打伞,就那么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那伪装用的泥灰,露出底下那张棱角分明、冷硬的脸庞。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这片混乱的营门走来。

  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踏下,都会在泥泞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身上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凝如实质的杀伐之气,随着他的靠近,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缓缓地向着在场的所有人,碾压而来。

  原本还在喧哗、对峙的后勤营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他们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为这个不速之客,让开了一条通路。

  来者,正是魏定。

  他没有去看那些如临大敌的后勤营士兵,甚至没有去看那个被长刀架着脖子、早已吓得屎尿齐流的陈端。

  魏定的目光,平静又冷漠,径直越过所有人,落在了被众人围在中央的宋然的身上。

  魏定走到距离栅栏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不屑的笑容。

  “我还当是谁,在这里搅得我等不得安宁。”

  “原来是下午在哨卡,给我们‘下马威’的宋将军啊。”

  他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油锅里的石子,瞬间引爆了全场。

  “下马威?”

  “怎么回事?下午发生什么了?”

  后勤营的士兵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孙贺和他身旁的副将秦正非,则是脸色微微一变,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他们立刻就明白了,宋然下午,必然是又犯了他那“恪尽职守”的老毛病,把这支援军给得罪了。

  魏定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只是自顾自地,用一种看似陈述事实,实则句句诛心的语气,缓缓说道。

  “今日午后,我家将军奉祁都督与王帅之命,率五千弟兄,餐风露宿,跋涉数百里,将这批救命的粮草送到。本以为,会受到袍泽弟兄的热情款待。”

  魏定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可没想到,在这第一道关卡,便被这位宋将军,拦了下来。”

  “他不仅要查验文书,要核对大印,甚至还要派兵,搜查我们那三百多辆装满了粮食的驴车!字里行间,句句都把我们当成了贼寇,当成了奸细!”

  “我家将军,看在同为北玄袍泽的情谊上,一再退让。可这位宋将军,却偏偏给脸不要脸,非要将事情做得难堪!”

  “怎么?”魏定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刃,直刺宋然的心脏,“宋将军,你下午没能搜出个所以然来,心里不服气。现在,又跑到这里来,当着孙将军的面,继续污蔑我们是南贼。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宋然的身子,猛地一晃。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要告诉他们,下午和现在,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魏定说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事实”。

  而这些“事实”,在毫不知情的旁人耳中,便构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一个刚直不阿的边关将领,因为私人恩怨,而在此公报私仇、无理取闹的故事。

  宋然看着魏定,那张看似平静,实则眼底深处充满了算计的脸,一股冰冷的寒意,再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

  “我如何?”魏定上前一步,与宋然,隔着那道破碎的栅栏,四目相对。

  “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南贼的兵马?”

  “就凭你自己的臆测吗?”

  “还是说,我家将军呈上的,由祁都督亲笔书写、盖有徐州都督府大印的文书,是假的?”

  “又或者说,那枚由兵部下发,代表着朝廷军令的调兵勘合,也是假的?”

  魏定每问一句,声音便拔高一分,气势便更盛一分。

  “宋将军,你今日在此,百般刁难,无端猜忌。你怀疑的,不是我,不是我家将军!”

  “你怀疑的,是祁振都督的判断!是王坤元帅的眼光!更是我北玄王朝,赖以立国的军法与信誉!”

  “这个罪名,你,担待得起吗?!”

  “轰!”

  这番有理有据,层层递进,将个人恩怨直接上升到动摇国本高度的话语,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宋然的身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宋然的脸色,已经由青转白,由白转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步一步地,逼入一个由谎言和偏见构筑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整个营门前,鸦雀无声。

  所有后勤营的士兵,包括周平和秦正非,看向宋然的眼神,都变了。

  从最初的对峙,变成了鄙夷,变成了厌恶。

  在他们看来,宋然,已经不再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将领。

  而是一个,为了私人恩怨,不惜动摇军心,无理取闹的疯子。

  魏定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他收回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片沉默的黑色森林,落寞地,摆了摆手。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

  “我们徐州的祁都督,看在同为袍泽的情谊上,勒紧了裤腰带,从本就不多的军粮中,挤出这批救命粮,派我们五千弟兄,翻山越岭,日夜兼程地送来。”

  “可我们换来的,是什么?”

  “是怀疑,是排挤,是被人当成贼寇一样,百般羞辱。”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孙贺,又看了一眼在场所有的后勤营将士,眼神,无比的“真诚”。

  “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把这批粮食,送给徐州城外的那些流民百姓。”

  “至少,还能换来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激。”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雨中,那副心灰意冷的模样,看得在场不少后勤营的士兵,都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情。

  是啊,人家好心好意来送粮,我们却……

  孙贺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陈端,又看了一眼那个让他今天把脸都丢尽了的宋然。

  他快步上前,先是对着魏定,挤出了一个笑脸。

  “这位将军,说笑了,说笑了。”孙贺陪着笑脸,姿态放得极低,“你们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宋然他……他就是个不懂变通的榆木疙瘩,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安抚完魏定,他猛地转过身,那张笑脸,瞬间化作了暴怒的狰狞。

  他死死地盯着宋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你,非要把事情,做到这么难堪的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