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惶惶类犬-《天青之道法自然》

  第90章 惶惶类犬

  且不说王知州听了那老头且走且吟了那《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而去。

  听其渐行渐远,倒是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妾啊,是妾啊,还是妾啊。

  且不管这自家是不妾的吧,终究是一场风波定。

  心下刚刚放定,倒是还有许多的收尾需要处理。比如说,怎的让这帮叛军的军士心甘情愿的“黥了面”。饶是看了手中的那张写了“宋奴”并画了圈圈的纸犯愁。

  说这“黥面”很麻烦吗?倒也是不麻烦,按了刺上去就行。不过这帮兵痞脸上本就刺了“汝州厢军”的墨印,且要做的没个痕迹,彻底的抹去倒是个麻烦。

  为什么要先抹去?废话,不抹了就刺新的?

  待到上面有人来查,看了这涂涂画画的倒是个说不清道不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然,这些都是什么麻烦,

  关键的麻烦,还是得想个说辞与那瓷作院的李蔚。关键是,这人自己还是一个从未谋面。

  咦?这王知州没见过李蔚?

  没!别说李蔚,就是连那诰命夫人也不曾见过一面。也别说诰命,制使来此,按规矩,按礼节,地方首宰肯定是要做一番接迎。这知州可怜,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制使钦差长了个什么样的长短。

  只知道这人乃京中医帅家的公子,殿上的宣武将军,禁军殿前司的马军虞侯。

  这货一上任便被那汝州地方官员送到那望嵩楼上“养病”。活动范围嘛,也就是从望嵩楼到虎啸堂。

  咦?这知州有病?

  倒是个无用。但是,事实终究不是真相,真相也不是事实。真相?只不过是别人想让大家看到的。资讯那么发达的现在姑且是个如此,更不要说那通讯靠吼,出行靠走的宋代。

  所谓众口铄金,也就是说仅凭了唾沫星子喷,也能让你闪闪发亮。

  既然,大家都说你有病,你大抵上就是有病了。

  总比说你殉职了好些。这说明人家还是给他那做得军侯的父兄些许的面子,不至于赶尽杀绝。

  话说回来,这汝州官员如此这般的仗了群胆作出这诸多的妄为,迟早是会出事的。总的养个替罪羊吧?所以,这知州与这望嵩楼上名为养病,实则圈禁了去。

  倒是于父兄口中听说过此翁,乃故西路经略李持国帐下带军校尉,乃悍将一名。

  李持国念其忠,便让他做了女儿的陪嫁,做得诰命夫人府的管家。当时,此时却是军中一番佳话传来。

  然此时这知州却是心下打鼓。心下想来,这别人口中的“悍将”也是有个“悍”字当头。悍者,凶狠蛮横也!倒是个不好沟通的样子。

  那老头只是口头让他寻了李蔚,着瓷作院收了这帮叛军的残兵。然却仅仅只是个口头,倒是一张纸一个字据都不曾与他。这无凭无据空口白牙的,饶是让这“五岁朝天”的王知州挠头,且不晓得如何与这“悍将”交割。

  于是乎,便有车不坐,蹲在路边,望那帮亲兄热弟的衙役、残兵一筹莫展。

  此时却见,有车马自那山门内缓缓而出。那道路古古,满是荒草,坎坷不可行。倒是那帮衙役喊了残兵上前帮忙推车。便又是热闹一番。

  “皇贡麽?”身边常随望了寺门前的热闹喃喃道。

  那知州听罢,跟了那常随的眼光望去。却见两人远远而来,五步外躬身叉手。

  倒是不是旁人,且是张呈、陆寅俩兄弟。

  这两人也不曾认得知州,见了一人蹲在里边挠头,身上这服色倒是个五品的。便上前叉手叫了声:

  “参见知州。”那知州一愣,倒也不认识他俩。听得身边常随小声告知:

  “此乃诰命府小爷!”便也是个不起身,拿了大,抬了头问:

  “何事?”

  张呈再躬身,道:

  “一则为与知州辞行……”知州听了却是个不耐烦,直接问:

  “二则!”

  那张呈吃了瘪,且是一个胆怯,便望了身后的陆寅。

  陆寅上前一步,躬身道:

  “有车夫趁危作乱,标下将其绑了并押大殿佛像后。下,请知州定夺。”

  那知州听罢且是一个瞠目,现在这下人们都这么大胆了麽?车夫、玉工作乱?还趁危?倒是什么人都敢抢皇贡啊!惊讶之余,便是望了身边的常随问:

  “岂有此事?”

  那常随也是个不知,看看那张呈、陆寅,有看了看蹲在路边的之后,遂是一个低头不语。

  见这不撑事的常随这般的模样,倒是心下又气,便有埋头于那手中纸上“宋奴“两字。狠狠了道了声:

  “留了作甚!”

  这会轮到那常随瞠目,呆呆的望了知州不敢动弹。却见那知州抬头,吼了一句:

  “胡不去!”那常随这才慌忙的一路小跑,往那荒寺而去。

  倒是做了个了断,那张呈、陆寅便再躬身叉手,便要转身。且听那知州问了一声:

  “李蔚可是你家的?”

  那张呈不知知州此问何意,便又回头,叉手躬身小心答了一声:

  “是。”

  不料,见那知州一跳而起,便是如同见了亲爹一般,一把抓了那张呈,口中急急道:

  “速速回去,见那李蔚,将此地只是禀明,与本座打个前站!”

  说罢,便路边牵马,推了那张呈上马。

  话说这知州为何这般兴高采烈的着急?

  没办法不着急,正为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犯愁呢,堪堪让他遇到了这李蔚的家人。倒是省却了自家的一番低三下四的口舌。心下能不高兴?

  那张呈对知州这一番的热情却是一个心下惴惴。推推搡搡的不敢上马。那陆寅见了,便躬身叉手接了缰绳,望那知州躬身,道:

  “知州所为,事,做,果,吩咐了标下便是!”

  这条理很清晰,也就是“什么事,要我怎么做,需要什么一个效果”。

  此话着实的让那知州眼前一亮。这路人!你说跳,他就问你多高。这又聪明又勤快饶是个贴心。比自家身边那个常随又笨又勤快的好去了百倍也!

  为何这样说?

  这聪明又勤快的,用起来饶是一个省心。遇事,知晓问了一个。而且,这问的简单明了,也是有个计较在里面,让你答来又不费事。如此聪明想必做事也是个滴水不漏。

  怕就怕的是那笨且勤快的,除了捅娄子那是什么事也做不得。真正紧急的事情也不敢吩咐了他去。

  遂掰了手指言明老头让那李蔚接收这帮叛军残兵作了宋家家奴之事说了一个明白。

  明了其中缘由,那陆寅便不耽搁,飞身上马一路绝尘。

  知州见得陆寅飞马而去,便是个欣慰。

  心下暗自赞道:饶是一个可用也!此人可是那制使钦差的手下麽?

  心下思忖了,口中喃喃犹自叹道:

  “倒底是这宋家!”

  花开两朵,咱们各表一枝。

  不说那王知州望那陆寅一路绝尘赞叹着宋家家大业大,能人辈出。

  话说那宋粲等人一路牵马而行。

  倒是前有两个哑奴带了斥候,探了前路,后有两个哑奴殿后,便前有前情可知,后无虑追兵纠缠。

  然,这心下惴惴倒是不得缓解。望了身后这队疲敝之师,满营的伤残,若再遇伏兵便是一个凶多吉少。

  不要说现在,即便是适才逢那队厢军轻骑再整战阵,那校尉且也不会令那牙校霍仪独随了自家跑路,也不会叫出:“小子无能”“此地不赖”之言。

  那意思就是已经打算交代在这了。刚才若不是哑奴带了斥候偷袭厢军后部得手,他们这二十来人都没打算活着。拼死了挡住那帮厢军,护了自家跑路。

  那校尉何人?那叫一个稳如老狗,死战不休!能让他说出这般的话来便可知彼时的凶险。

  一番恶战下来,队中虽无人战殁,且也是个无力再战。

  然得一时喘息,便赶紧唤了亲兵看了锦盒内的天青贡,查验无损,便又是个眼前恍惚,浑身的无力。

  校尉且是个谨慎,见那马匹脚力恢复了有个五六成,便不敢再耽搁。令军士上的马来一路飞奔穿州过界,风餐露宿望京城而去。

  只是恐那天青贡品再有闪失,便见驿站不过,见店不歇。

  饶是一路的不舍马鞍的奔波,累的一个人困马乏。

  宋粲所见,那些个受伤亲兵只是撅了箭杆,伤口未曾处理。伤痛磨人,失了体力,且是无力气御马。便是一个个有气无力的趴在鞍桥之上,喘喘而行。见那牙校霍仪亦是一个呲牙咧嘴,忍了痛吊了臂膀,于马上左右摇晃。

  好在那些个军马平时便是同吃同住,懂得结伴,且不用驾御便驮着那些受伤亲兵跟上马队。

  宋粲见了于心不忍,便叫了校尉道:

  “且停了,看他们伤势!”

  那校尉闻声看去,却没等宋粲再说,便纵马冲到那些伤兵身旁,兜头一鞭打下,喝道:

  “与我打起精神,捱过此时!”

  几名伤兵挨了鞭子,且强打起精神,相互呼喊了一声随了那马队前行。

  宋粲勒勒马,让马队走过,查看队尾的状况,那校尉见了担心,近身宋粲小声道:

  “官人,此处地形凶险,断不可停留。”

  闻听那校尉所言,宋粲此时才望了四周,。看罢,便是身上一寒。才发现此处山高林密,竹林参天。

  虽说是官道,然那路面饶是一个年久失修,竹根顶了地面,饶是一个坑坑洼洼,又有竹根盘根错节于内。

  马匹在此只能小心前行。且道路狭窄,断是那重甲马队施展不开之所在。

  然,又看那竹林,却是蛮弓强弩所能纵横无碍之地。

  若在此地设伏,不说其他,便是只设了步弓埋伏两侧,他这队重骑也只有挨打,断无还手之力也。

  那位问了,这般的地形且不知要比那长虫坳好去了百倍。那汝州地方也不经济,怎的不在此地设伏?

  耶?他倒是想,长虫坳虽是边远,亦算是不出汝州的地界,顶天了算是个无旨调兵。到这地方?已经是跨州了,你汝州派兵到这地方,不等你兵到,人家就已经派过来人问你怎么回事了。

  什么?劫皇贡?开玩笑!还真真的反了你的!

  不等你摆兵布阵,事先设伏,两家先得打出一个狗脑子来。

  那宋粲看了地形便是心头一紧。

  心道:果真是个慈不掌兵也,古人诚不欺我。

  想罢,便催了坐骑,着马鞭狠抽了那驼了盔甲兵器的马匹,与那校尉一起押了队尾向前疾驰。

  好容易过了那竹林拥簇,路上盘根错节之地。眼前豁然开朗便是一片开阔之地。那马队才趟开了跑了一阵。

  却见,路边有歇马亭,却是几年的无人修整洒扫,已荒没于杂草之中摇摇欲坠。

  亭前有碑,刻字“永安界,陷马坡”。

  那校尉看罢轻吁了口气,摆手让马队慢行以便马匹脚力恢复。

  那宋粲看那些伤兵可怜,便摘了水囊将马并了过去,一手拉过伤兵,提了水壶与他喂水。那伤兵慌忙道:

  “将军不可……”

  此话哀哀,且是让那宋粲眼热,口中道:

  “此处无将军也,且小口喝,润了喉咙即可。”

  校尉见此,一提马缰便纵马到得宋粲身后,遂振臂大喊道:

  “多谢将军体恤咱们……”

  亲兵听到校尉喊声回头,见那宋粲与那伤兵喂水,顿时中兵士齐声高喊:

  “谢将军!”

  宋粲但觉有愧,刚想开口,却有听那校尉又喊道:

  “叔伯们!已界到永安!再挨些时刻,前方便是二十里便是永安驿。永安盛产黄谷好酒,随咱家将军,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去者!”

  说罢,便纵马前行,众军士皆高呼“谢将军酒肉!”

  喊罢便是一声“呼呀!”紧紧跟随那校尉策马扬鞭。

  咦?却也是刚才病病殃殃的一队骑兵,此时却顿时生龙活虎也。

  那宋粲见那校尉带兵如此有度,便也放下心来,但不免心中满是郁闷。

  心道,别个家的制使到的地方,便是前呼后拥,地方前接后送的,饶是一个何等的风光,偏偏我这钦差做的却是如此的窝囊不堪。且要连累手下各个惶惶如如丧家之犬,被人追着一路的喊打喊杀的做贼一样的跑路。

  这不想则已,越是想了越是郁闷,便索性撒开马缰一路狂奔。

  这百般郁闷不解之举,在军士看来便是他们家小主人事事争先,体恤他们也。

  见宋粲军马飞驰而过,便大声叫好,彼此起伏,声声不断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