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水藏千年可做酒,事放百年也生苔-《穿越后,系统变成白噪音了怎么办》

  “我不管你最终是否能拿起我的刀,但这个人情依然要算在我佛宗的头上。”阿难看着唐真冷漠的开口。

  如今的唐真在他眼里已然是一位冷血薄情之人,自是百般不待见。

  “自然。”唐真陪着笑,然后用眼神扫向迦叶,此次交易其实双方已经两清,唐真借用阿难刀,付出自己的因果,而迦叶借助唐真的因果邀请阿难前来面谈。

  具体想要分清是谁赚了还是亏了,需要放到以后再来讨论。

  不过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唐真当是得到最多的,阿难刀再如何也是圣人道息,也就是阿难本人不太在意,不然这东西肯定不是如此简单就能借人用的。

  “你需要准备吗?还是直接开始?”阿难声音忽然轻了些,“不要急着回答,不要让自己后悔,最起码也该与记忆好好告别。”

  中年大叔眼神变的专注,像是过来人的劝解。

  唐真不知道到底怎样的“告别”或者“舍得”可以让一个人将其锤炼成大道,但他无比确定,虽然这位大叔把“忘记一切的刀法”变成了自己的道息,但心底或许什么都记得。

  “无需准备,我在很久以前已经告过别了。”唐真认真拱手。

  “随你。”阿难会转过身,看向迦叶,“你刚才所说的东西,等此事了解后再继续说。”

  “可。”巨大的迦叶佛像发出淡淡的雷鸣。

  阿难随即挥舞他那洗的起球的白色僧袍大袖,一股劲风在大殿里涌起,那些佛灯的火焰开始幻灭,那些金制的器具不断的摇摆,发出砰砰的乱响。

  大殿里极亮的金光炸开,周遭一切都光芒覆盖,然后光芒消散,唐真与阿难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迦叶看了看乱糟糟的大殿,灯盏金书洒落一点,像是被不满的孩子惩罚过的房间一样。

  “尊者,他来了。”一位穿着华丽僧袍的和尚走入大殿,他的身后跟随着一个老和尚,乍看起来有些像大菩萨,但微微细看其实有许多不同之处,比如他更老,更加憔悴。

  迦叶看向他,沉默了半晌后,开口道:“你来早了。”

  “嗯 。”

  唐真跟随着那道白袍人影身后,阿难二祖并不是一个具备‘佛缓’特点的和尚,即便常年有一只手竖直在胸前纹丝不动,但另一只手摆动幅度大,所以步子依然很大,寻常人若想跟上他,便只能一路小跑。

  金色的佛光弥漫在四周,也不知道他们正在往佛宗大道的哪里走,唐真也不敢问,只好努力跟着。

  “南季礼怎么样了?”阿难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唐真想不到的人。

  “啊?我师父他。。。应该还好吧!”唐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出事前师父一直很好,但出事后,他也就没见过师父了。

  “还好吗?你若不知道大可以不回答,或者和自己比一比,他也是没有保护好自己最爱的女儿啊!”阿难回过头看了唐真一眼。

  唐真沉默了,是啊,师父失去了最爱的女儿,又怎么会过的比自己好呢,自己浑浑噩噩的下山,唯求一死来逃避,但师父身上背负着太多,所以还要强撑。

  “你能动之后还未回去过?”阿难继续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唐真摇头,他倒是远远的见了一眼紫云仙宫,但师父不在,自己便也没有上去。

  “有机会回去看看,你不让他好好打骂一顿,他如何能解脱出来啊。”阿难的声音厚重而有力量,讲起这些就像是已经确定的安排一样。

  南季礼是当今尚存的九位圣人中最年轻的,所以在使用的功法和术法上最接近当代法术体系,其修行的方向,大道的得失一直是修行界最热门的话题。

  这也没办法,像白玉蟾、野狐禅师这种圣人哪里有复刻和研究的空间啊?你怎么做到最爱月?又怎么让月亮最爱你?

  所以阿难提起南季礼,带着几分对待后辈的轻松。

  唐真躬身行礼,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确实该回去让师父打骂一顿的,当初师父在那紫云殿中高坐,看着那样的自己,想来也是恨的不行,可那也是自己最爱的徒弟啊。

  他又抬头看向阿难的背影,这倒也是个怪人啊。

  两人又走了一段台阶,终于来到了一处金光弥漫,彩云翻飞的地方,阿难驻步招手,示意唐真上前并排。

  唐真走上前,却见一处悬崖峭壁,不过因为七彩的云朵遮盖,也看不清有多深。

  “你可知这是哪里?”阿难问道。

  “不知。”唐真没来过几次佛宗大道,前几次也没机会乱走,基本看到的就是满天的神佛和彩霞,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佛宗大道还有其他地方。

  阿难猛的一挥袍袖,大风刮起,那些弥补的彩云开始缓缓退散,当这些美丽的东西消失后,唐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现在知道这是哪里了吗?”阿难淡淡的问。

  “这是。。。佛宗大道的背面?”唐真低声道。

  “没错,这就是佛宗的背面。。。之一!”阿难说到此处叹了口气。

  彩云退去后,那下面是无尽的深渊,而在那些黑色的崖壁上雕刻满了各色古怪的让人背脊发寒的神佛雕塑,

  满身都是眼睛的怪人、咀嚼吞咽着小人的三头佛像、用头骨垒叠的景观等等。

  它们有的如石雕般一动不动,有的则好似活物不时微微的转动甚至扭动!最骇人的还有的甚至对着唐真在眨眼睛。

  这些都是佛宗大道的背面,是那些依附于佛宗大道的魔道在佛宗大道上的根基,没了彩云的遮挡,奢靡之音开始缓缓的从深渊中蔓延而出,犹如要把所有天上之人都拉扯下去。

  “佛魔背对,并不是虚谈,你看着深渊平时藏于彩云之下,但实际上和佛宗大道的明处不过是咫尺之间,那些神佛菩萨只要踏错一步,就可能落入其中再无重归正道的可能。”阿难说的很严肃,“修习佛宗本就是与自身的欲望为敌,可越是克制,欲望越是清晰,危险便越大。”

  唐真轻轻点头,眼前这一幕实在过于骇人了,那每一尊石像最少代表的都是一个佛道魔修的派系,这是有多少伪佛这等流派啊!

  “你觉得身为佛修,面对这种危险最大的挑战是什么?”阿难看向唐真问道。

  唐真摇头,他不是佛修,也不会尝试类似于佛修这种自我考验的修行方法。

  “是如何分清什么是诱惑。”阿难解释道:“天下人总是说‘佛缓’,我佛宗并不反驳,因为我们确实很慢,为什么慢?因为谨慎,因为行错一步,便没有改正的机会,所以迫不得已的慢、迫不得已的古板、迫不得已的固执。”

  “你看看这个深渊,如果我们弄错了一步,让这些东西混进佛宗大道的正面,那九洲天下怕是要生灵涂炭的。”阿难一挥袖袍,彩云闭合,那些奢靡之音和扰人心智的佛像都下次被遮挡了起来。

  “为何不尝试根除。”唐真开口问道。

  这些东西虽然存在看似可怖,但不可能正面与佛宗大道上那无数的神佛相抗衡,虽然做不到斩草除根,但应该还是可以削减到一定的数量吧。

  “你知道佛宗大道是什么吗?”阿难又开始大步流星的走。

  “一件法宝。”唐真低声道。

  阿难停步看了唐真一眼,然后笑了笑道:“是紫云大姐告诉你的?”

  唐真点头,不过紫云。。大姐是什么叫法?我家小老太太知道吗?你不怕她给你挠破相了?

  “是的,它与悬空寺其实没有本质的差别,它就是一件法宝。悬空寺是天下最重的寺庙,因为它的里面藏满了罗汉的功德金身,但它依然能高悬空中借风而行,那是因为它还拥有着一个巨大的地牢,里面捆缚着无数的魔修,以净化那些魔修的功德来维持着其本身的运转。”阿难解释的很认真。

  “佛宗大道也是如此,之所以佛宗大道可以稳固,那就是因为正反皆有依附,之所以我们是在正面只是因为我们更强大。如果我们彻底消灭了背面,佛宗大道便再无正反,将会开始旋转,那才是一场可怕的灾难,整个婆娑洲都将毁于一旦。”

  唐真一愣,什么东西只能靠正反两面装的东西来区分正反?

  “尊者为何与我说这些?”唐真听懂了,有些闹心,于是开口问道。

  “我只是在与你说我的想法,迦叶不也与你说了他的想法吗?”阿难很自然的回答。

  “迦叶尊者只是说,您过于刚直,有些事情无法变通,依然维持着老派的佛宗出走思想。按迦叶尊者的意思,佛宗只要内部稳定统一,就有机会在大争之势中出走成功的。”唐真老实的讲道。

  “佛宗的内部稳定和统一。。。”阿难重复了一遍,然后冷笑道:“你记得我刚才问你,身为佛修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吗?”

  “如何分清什么是诱惑。”唐真开口回答。

  “是的,想要佛宗的内部稳定和统一,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分清谁是佛宗的内部,谁!又是佛宗的敌人!”阿难的声音忽然变冷,周遭的彩云与佛音都微微停滞了。

  唐真终于明白二圣的分歧究竟是为何了!

  原来阿难才是相对保守的那一个,虽然在大夏皇都的行动上略有激进,但那恰恰是老牌佛宗保守的体现,而迦叶才是相对来说更加新派的那一个,他虽然与人为善,但对于佛宗的未来之路有着很多更加新的想法。

  唐真微微叹气,好像所有的大宗门在千百代之后,面临的问题都可以用保守和创新来进行总结,玉蟾宫如此、佛宗也是如此,不知道紫云仙宫未来会不会也经历这一朝。

  不过唐真对于这种分歧并无过多的看法,新旧两派各有各的优缺点,究竟作何选择从来不是按照他人走过的历史或者过往来决定的。

  应该让天时地利人和来共同作出选择。

  他不想再听这些了,感觉阿难就是因为被迦叶说的新潮方法气到了,所以拉自己进佛宗大道评理出气来了,他一个道门真君,哪里管的了佛宗的是非,你们俩圣人各自各有的道理,自己争呗!

  “尊者,您的刀呢?”他开口问。

  “快到了!”阿难没有回头,伸手一指,却见远处有一片清冷的寒光。

  “这刀一直放在佛宗大道上?”唐真一愣,这等法宝不随身带着温养?

  “它是我的‘舍得’,既然舍得那还有随身带着的说法?没给它扔了,只是因为佛宗还用的上罢了!”阿难笑着答道。

  唐真忽然明悟了为什么迦叶从一开始就确定阿难会把阿难刀借出来。

  这因为阿难刀是阿难的“舍得”!

  他舍得借出来,甚至舍得扔掉,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叫做尉天齐的家伙明明没有想斩落的东西,却依然有机会持握一下,也是因为阿难舍得。

  好一把刀,好一个舍得!

  云雾渐散,一颗顽石出现在道路的尽头,那石头是棕黄色的,有些细小的棱横向的游走在其表面,上面没有生青苔或者任何杂物,只在上方插着一把弯刀,刀身平整但并不如何明亮刀把老旧甚至有些落尘,与石头接缝的地方已经有些宽大,看起来并不是插在其中,而是放在其中。

  “那便是我的刀。”阿难看着那刀,神色平静的开口。

  唐真看了他一眼,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此时想起了某个人。

  “您的刀最早斩的是你自己吗?”唐真忍不住开口问。

  阿难回过头没有表情的看着他。

  “如果您觉得不舒服,可以不回答。”唐真耸肩,也觉得自己有些不礼貌了,可这个瓜一定很香吧!

  “我为什么要拿刀砍自己?”阿难却只是淡淡的问。

  “可。。这不是您的‘舍得’吗?斩掉过往,不就是要砍到自己的身上?”唐真有些不解。

  “它是我的‘舍得’,但我有我的‘舍不得’。”阿难回过头看向那把刀,面色微微有些紧,这个中年男人用着闲聊的语气说着机锋一样的话。

  唐真努力的琢磨,但一无所获。

  此时阿难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为他解惑,也像是在告诉自己,那段话里已经没有了起伏和波动,但即便是淡如水,珍藏千百年,也会长出满池洗不掉的青苔啊。

  “我砍的是她,而我的一直在我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