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污浊的空气裹挟着地下水的腥气与那股令人不安的邪异甜香，沉甸甸地压在林昭与李忘生的胸口。前方岔道口，暗黑色的水流几乎静止，那具漂浮的女尸如同一个不祥的注脚，凝固在昏暗中。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具肿胀尸体的眼皮，竟真的颤动了一下！并非水流推动的错觉，而是某种源自内部的、细微却确凿无疑的抽搐！
李忘生猛地将林昭向后拉了一步，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是‘尸蛊’！小心！沾染上半点腐液或是被其喷出的尸气击中，大罗金仙也难救！”
他话音未落，那女尸紧闭的眼皮猛地向上翻开！露出的并非眼球，而是两团不断蠕动、密密麻麻的惨白色蛆虫！与此同时，她大张的嘴巴里，一股浓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绿色烟雾猛地喷吐而出，直向两人藏身的缝隙袭来！
“退！”林昭厉喝一声，残剑疾挥，一道紫黑色的剑气斩出，并非攻向女尸，而是狠狠劈在两人前方的水面上！
“轰！” 水花炸起，形成一道短暂的水幕，堪堪挡住了那股致命的尸气。黑绿烟雾与水幕接触，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恶臭更加浓烈。
借着这短暂的间隙，两人毫不犹豫，转身就向着来路疾退！身后那具女尸发出一种类似叹息又像哽咽的、非人的怪异声响，缓缓地、僵硬地沉入了水底，只留下圈圈涟漪和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在原地扩散。
退回石窟已然不可能，高德率领的禁卫恐怕早已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只能沿着这条狭窄潮湿的缝隙向上原路返回，试图寻找其他出口。
然而，没跑出多远，前方竟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有人从上面下来了！
“下面有动静！” “快！别让逆贼跑了！”
是追兵！高德的人竟然如此之快就发现了这条隐秘的岔道！
前有堵截，后有那诡异的“尸蛊”浮尸，两人瞬间陷入了绝境！
李忘生肩胛处的伤口因这番剧烈运动再次崩裂，鲜血渗出，脸色又白了几分。林昭眼神冰寒，握紧了残剑，已然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就在这时，侧壁上一块看似与周围无异、长满滑腻苔藓的岩石，忽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更加黑暗的洞口！一只枯瘦却稳定的手伸了出来，急切地对着他们招了招！
两人皆是一惊，但此刻已无暇多想。林昭毫不犹豫，一把将受伤的李忘生推了进去，自己紧随其后，闪入洞中。
那块岩石立刻又无声地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存在过。几乎就在同时，追兵的火光涌过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奇怪，明明听到声音往这边来了！” “搜！仔细搜！连只老鼠都不要放过！”
脚步声和呵斥声在石壁外响起，渐渐远去。
黑暗中，一点微弱的油灯被点燃，照亮了救他们之人——竟然是在两仪殿偏殿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太监，王德！
王德此刻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失措，只有深沉的疲惫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衣，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王公公？您怎么会…”李忘生惊疑不定，下意识地保持警惕。今夜变故太多，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王德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咱家伺候陛下几十年，这宫里多少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暗道秘径，总得给自己、给陛下留条后路。方才听到这边动静不对，又察觉高德那杀才带人往这边来，就猜到可能是你们。”
他浑浊的老眼看向李忘生还在渗血的伤口，又看向林昭手中那柄诡异的残剑，低声道：“你们在下面可是发现了什么？”
林昭盯着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冷声反问：“那碗药，公公之前是否早已察觉有异？”
王德身体微微一震，沉默了片刻，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小心地打开，里面正是之前他偷偷刮下的、颜色暗沉的药渍。“咱家只是怀疑。陛下病后，饮食医药皆由长孙国舅，长孙无忌和高德的人经手，咱家能近身的时候不多。但这药的气味，一日比一日古怪，陛下服用后，痛苦非但未减，反而…唉！”
他将药渍递给李忘生：“李监副，您看看，这到底是何毒物？”
李忘生接过，凑到灯下仔细分辨，又沾取一点放在鼻尖极轻地嗅了嗅，脸色越发难看：“错不了！蚀龙散！混合了尸苔、怨血、蛊虫还有天外陨金之毒！好狠的手段！他们这是不仅要陛下的命，还要绝大唐的龙脉气运啊！”他猛地看向王德，“公公，陛下近日可曾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比如陨铁之类的器物？”
王德凝神思索，忽然道：“有！约莫半月前，长孙无忌献上一柄据说是从天而降的‘祥瑞’匕首，说是蕴含星辰之力，置于枕畔可安神养气。陛下当时精神略好，便允了那匕首鞘身漆黑，确实非金非铁，触之冰寒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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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李忘生击掌道，“陨金之毒必是源自那匕首，日积月累，侵蚀龙体！再配合这蚀龙散的药力，内外交攻！”他急忙又问，“那匕首现在何处？”
“就在陛下寝榻旁的暗格里！”王德道，“陛下昏睡前还摩挲过…”
“必须尽快取走那匕首！”林昭果断道，“否则即便停了毒药，陛下也…”
话未说完，通道另一端，隐约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节奏奇特的叩击声，三长两短，重复了两次。
王德侧耳倾听，脸色一凝：“是咱家的小徒孙，他守在通往两仪殿的密道出口附近。这是示警信号，有人正在快速接近偏殿暖阁！不是我们的人！”
暖阁！陛下和林枫还在那里！
三人脸色瞬间大变！
“不好！调虎离山！”林昭瞬间明白过来，“高德大张旗鼓地带人追捕我们，吸引注意，真正的杀招恐怕此刻才直奔陛下而去！”
再也顾不得其他，王德立刻引路，三人在这狭窄曲折的密道中发足狂奔。王德对此地极为熟悉，七拐八绕，很快便来到一道暗门前。他附耳在门上听了片刻，脸色煞白地回过头，用气声道：“外面…外面有至少五个人的呼吸声，脚步极轻，都是高手他们已经进了暖阁外间！”
透过门板上极其细微的缝隙，隐约可见暖阁内昏黄的烛光晃动，几条模糊却透着凌厉杀气的身影，正无声地逼近内间龙榻的方向！而躺在软榻上的林枫，以及守护在旁的芸娘和阿木，首当其冲！
林昭眼中杀机暴涨，残剑上的紫黑纹路瞬间亮起。李忘生也强提真气，捏紧了仅剩的符箓。
王德咬了咬牙，猛地一按墙壁上一处机关！
“咔哒”一声轻响。
并非他们所在的暗门，而是暖阁另一侧，靠近书房区域的一个多宝阁，突然向内翻转，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
“谁？！”外面逼近龙榻的身影猛地一顿，厉声低喝，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林昭与李忘生如同两道离弦之箭，猛地撞开暗门，扑入暖阁！
林昭直取那几名刺客，残剑划出致命的弧光，剑气森然！李忘生则目标明确，扑向龙榻旁的小几，飞快地打开一个暗格，果然看到一柄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寒气的匕首躺在其中！他迅速用符纸将其层层包裹，塞入怀中。
刺客共有五人，黑衣蒙面，身手极为矫健，反应更是快得惊人。见行迹败露，毫不恋战，其中两人悍不畏死地迎上林昭，刀光如匹练般斩来，招式狠辣刁钻，完全是死士的路数！另外三人则毫不犹豫地扑向龙榻，目标显然就是昏迷不醒的李世民！他们甚至看都没看旁边的林枫一眼！
“保护陛下！”王德尖叫着，不顾自身安危，扑过去想用身体阻挡。
林昭被两名死士拼死缠住，一时难以脱身。李忘生刚收起匕首，见状急忙掷出符箓，青光炸裂，暂时阻了一阻其中一名刺客的脚步。
但另外两名刺客的刀尖，已经触及了那明黄色的帐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谁也没有注意到，软榻上，因“龙煞锁心”而承受着无尽痛苦的林枫，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那被强行缝合的胸口，暗金红色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的眼睛再次猛地睁开，依旧是那片混沌的血红！
但这一次，他的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破碎的音节，而是一声低沉、沙哑、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愤怒与威严的嘶吼：
“放肆！！！”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带着某种直击灵魂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龙被蝼蚁惊扰，发出的不耐烦的呵斥！
那两名刀尖即将刺入帐幔的刺客，身体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停滞，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心神，眼中流露出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们的刀，再也无法递进半分！
就连旁边缠斗的林昭、死士、李忘生和王德，也都感到心神一震，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一瞬！
这声音！这语气！
林昭猛地扭头，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吼出那两个字后，眼中的血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虚脱，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胸口的异光也骤然黯淡。
但那一声呵斥带来的震慑效果仍在！
李忘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出，瞬间将一名僵直的刺客重伤击退。林昭也娇叱一声，残剑诡异地穿透一名死士的防御，直接点碎其心脉。
剩余三名刺客见事不可为，互相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掷出几枚烟雾弹。
“噗！” 浓密的黑烟瞬间弥漫整个暖阁，刺鼻的气味掩盖了一切。
待得黑烟稍稍散去，那三名刺客已然不见踪影，只留下两具同伴的尸体和满地狼藉。
暖阁内，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众人惊魂未定的喘息声。
王德瘫坐在龙榻边，老脸煞白，兀自后怕不已。李忘生迅速检查了一下李世民，确认陛下未被伤及，只是受了惊吓，呼吸更加急促。林昭则走到林枫榻前，探了探他的脉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刚才那一声呵斥，耗尽了他最后一点本源。
她的目光落在林枫苍白却依旧紧蹙着眉心的脸上，眼中充满了惊疑与审视。
刚才那一声绝不属于林枫自己。
那瞬间爆发出的、尽管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帝王威严！
难道……
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窗外，遥远的承天门方向，突然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极度惊恐的呐喊声，甚至压过了之前的军伍嘈杂！
“狼！狼纛！” “突厥人！突厥人的王旗！到渭水南岸了！！” “他们…他们怎么过来的？！冰桥？！是冰桥！！！”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疯狂的箭矢破空声和惨叫声！战鼓被擂响，却透着一股绝望的混乱！
高德尖利扭曲的嗓音，竟也在远处响起，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近乎疯狂的兴奋，似乎在厉声下达着某种命令：
“快！快放信号！通知……”
通知谁？
林昭与李忘生猛地冲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漆黑的夜空中，一支拖着诡异绿色尾焰的火箭，正从不远处的一座宫殿屋顶尖啸着升起，划破夜空，如同恶魔睁开的眼睛，笔直地射向渭水对岸突厥大营的方向！
那是内应发出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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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与李忘生如同两道离弦之箭，猛地撞开暗门，扑入暖阁！
林昭直取那几名刺客，残剑划出致命的弧光，剑气森然！李忘生则目标明确，扑向龙榻旁的小几，飞快地打开一个暗格，果然看到一柄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寒气的匕首躺在其中！他迅速用符纸将其层层包裹，塞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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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被两名死士拼死缠住，一时难以脱身。李忘生刚收起匕首，见状急忙掷出符箓，青光炸裂，暂时阻了一阻其中一名刺客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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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一声呵斥带来的震慑效果仍在！
李忘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出，瞬间将一名僵直的刺客重伤击退。林昭也娇叱一声，残剑诡异地穿透一名死士的防御，直接点碎其心脉。
剩余三名刺客见事不可为，互相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掷出几枚烟雾弹。
“噗！” 浓密的黑烟瞬间弥漫整个暖阁，刺鼻的气味掩盖了一切。
待得黑烟稍稍散去，那三名刺客已然不见踪影，只留下两具同伴的尸体和满地狼藉。
暖阁内，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众人惊魂未定的喘息声。
王德瘫坐在龙榻边，老脸煞白，兀自后怕不已。李忘生迅速检查了一下李世民，确认陛下未被伤及，只是受了惊吓，呼吸更加急促。林昭则走到林枫榻前，探了探他的脉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刚才那一声呵斥，耗尽了他最后一点本源。
她的目光落在林枫苍白却依旧紧蹙着眉心的脸上，眼中充满了惊疑与审视。
刚才那一声绝不属于林枫自己。
那瞬间爆发出的、尽管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帝王威严！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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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时，窗外，遥远的承天门方向，突然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极度惊恐的呐喊声，甚至压过了之前的军伍嘈杂！
“狼！狼纛！” “突厥人！突厥人的王旗！到渭水南岸了！！” “他们…他们怎么过来的？！冰桥？！是冰桥！！！”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疯狂的箭矢破空声和惨叫声！战鼓被擂响，却透着一股绝望的混乱！
高德尖利扭曲的嗓音，竟也在远处响起，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近乎疯狂的兴奋，似乎在厉声下达着某种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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