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4章 白旗-《武神伐仙》

  种鄂望着那匹死去的战马,喉结上下滚动。

  他突然松开父亲的手臂,大步走到城墙垛口,抓起一块碎石狠狠砸向远处敌营。

  石块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

  坠入茫茫雾霭中,连个声响都没激起。

  “或许我们可以诈降。”

  种鄂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

  “放出风声说愿意献城,等他们放松警惕,再趁夜突袭中军大营。”

  他转身时,眼神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当年您教过我,置之死地而后生!”

  种应安盯着儿子,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风卷着枯叶掠过他们的脚边,城墙上的战旗猎猎作响,发出垂死般的呜咽。

  “你知道诈降意味着什么吗?”

  种应安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意味着我们要亲手扯下西军的军旗,

  要看着将士们放下武器,要让他们像狗一样爬着出去!”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而且,无用...”

  种鄂满脸狰狞:

  “父亲!现在不是顾名声的时候!

  再不奋力一搏,等到粮草真的见底,那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现在...现在东北已经彻底没了,那里还不知是什么炼狱日子,

  而京畿也没了消息,说不定现在京城都丢了,咱们再待在这里,迟早变成一座孤城...

  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做最后的尝试!

  父亲!!”

  他抬头时,脸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泪水,

  “您看看城里,伤兵在等死,百姓在挨饿,

  再这样下去,不用敌人动手,我们自己就垮了!”

  种应安闭上眼睛,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西南的竹林、战死的副将,还有儿子小时候骑在他肩头的模样...

  “好。”

  种应安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就按你说的办。但记住,一切要安排好,我等要奋力一击,

  大乾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

  我等是大乾剩余的亡魂...

  只希望,我等奋力一击,能让大乾之内的有志之士,奋起反击。”

  他弯腰扶起儿子,苍老的手掌在种鄂肩头重重一拍,

  “三日后行动,这三日我们要好好谋划。”

  种鄂握紧父亲的手,感受到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掌传递过来的温度。

  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父亲,

  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令土人闻风丧胆的西南擎天。

  “父亲,纥骨力金或许就在营寨中,

  若是能将他斩杀,就一定有扭转局面的机会!”种鄂的声音坚定而决绝。

  种应安望着远处渐渐散去的晨雾,

  朝阳的光芒正穿透云层,洒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

  他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去吧。”

  种应安转身望向城内,“告诉兄弟们,西军骨气,永远不会丢。”

  ...

  七月的烈日炙烤着赤林城,

  空气中浮动着腐肉与汗酸混合的刺鼻气味。

  种鄂踩着发烫的城砖前行,沿途不断有军卒瘫倒在阴影里,

  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连讨口水喝的力气都没有。

  几个老卒正用锈刀削着发臭的马肉,

  苍蝇成群结队地扑在肉上,赶都赶不走。

  “把这碗泔水拿去给重伤的弟兄。”

  一名军医用破陶罐舀起浑浊的水,里面漂着几片发霉的菜叶,

  “省着点喝,这是昨天从马槽里刮出来的积水。”

  角落里,一个断腿的军卒正用匕首剜着伤口处的腐肉,

  豆大的汗珠砸在草席上,

  却咬着牙不发出一声痛呼。

  种鄂望着眼前惨状,喉咙像是被堵住。

  他弯腰捡起地上一块发黑的马骨,指腹擦过骨头上深浅不一的牙印,

  那是饥饿的军卒们啃噬留下的痕迹。

  腐肉臭味混着酸气钻进鼻腔,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不远处争抢马内脏的几个士卒。

  “都住手!”

  种鄂突然暴喝一声,声音在闷热的空气中炸开。

  争抢的士卒们如野兽般猛然抬头,

  通红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去的疯狂,

  直到看清来人是种鄂,才讪讪松开手。

  其中一人嘴角还沾着暗红的肉末,在烈日下泛着油光。

  种鄂大步走到伤兵营中央,从腰间解下水囊。

  这点积水本是他留着路上解渴的,此刻递给最近的伤兵,

  那人枯瘦如柴的手指颤抖着接过,喉结剧烈滚动,

  还没喝两口就剧烈咳嗽起来,

  污水混着血沫喷在干裂的嘴唇上。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种鄂嘴唇翕动,沉声开口:

  “把能用的草药都集中起来。”

  种鄂扯下披风,垫在一个昏迷军卒头下,

  布料蹭过对方溃烂的伤口,立刻洇出大片血渍。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的草席,每一张都浸染着脓血,

  “让伙房把剩下的麸皮熬成稀粥,先紧着重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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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说完,城西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种鄂脸色骤变,拔出长刀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转过街角,只见一群百姓正围着一辆运送尸体的牛车疯抢,

  有人徒手去拽车上的腐肉,有人用石头砸驱赶的军卒,

  混乱中一名老妪被推倒在地,

  后脑勺重重磕在石板路上,转眼没了气息。

  “都给我退下!”

  种鄂挥刀斩断牛车上的绳索,腐臭的尸体轰然落地,惊起漫天苍蝇。

  他站在尸体堆前,甲胄在烈日下烫得发红,

  “从今日起,所有物资统一调配!

  谁敢再抢...军法处置!”

  人群渐渐散去,去下一个地方。

  种鄂却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望着长刀,倒映着满地狼藉,

  断肢、腐肉,还有百姓们绝望的眼神。

  汗水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淌,很快浸湿了内衬,

  可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大乾的城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样子?

  ...

  城南校场,为数不多的精锐正在集结。

  军卒们的甲胄被晒得滚烫,皮肤已烫出水泡。

  老弱军卒负责将破碎的军旗染成白色,

  劣质的染料滴落在地上,洇出一片片诡异的红斑。

  气氛前所未有的诡异,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那片白旗,

  不知该说什么,甚至脑袋都空空如也。

  这曾经是西军的荣耀,如今却要变成摇尾乞怜的凭证,

  即便知道这是在做最后的一次进攻,

  但他们心中依旧憋屈,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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