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8章 天地悲恸-《武神伐仙》

  大堂内死寂无声,过了许久,海岳忽然问道:

  “大人为何将此事告诉我?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经历司经历,虽操持着京城工坊,但在朝堂上...”

  “因为你在百姓中威望颇高。”

  宫慎之打断他的话,

  “工坊是新政,是让大乾重新变强的根本,

  这事看似微小,却关系着万千百姓的生计。

  你把工坊打理得井井有条,百姓们都念你的好,

  如今大乾风雨飘摇,需要有人稳住民心。”

  他挣扎着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

  信封上的火漆印赫然是皇家专用的金龙。

  “这封信,找你信得过的人送去西北靖国公府,

  有人盯着老夫,不方便。

  靖国公手握重兵,是大乾最后的倚仗,

  告诉他,陛下虽已...但大乾不能亡。”

  海岳郑重地接过密信,收入怀中:

  “大人放心,我定会将信送到,

  只是...京城这边,您有何安排?”

  宫慎之重新坐下,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背上:

  “武彦哲已答应全力维护京城安稳,

  他虽身属黑旗,但我相信他的良知。

  你派人去西北,路途遥远,务必小心。

  朝廷现在出了乱子,各地要乱了,

  他们不会坐视不理,定会派人阻拦,这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说到这里,宫慎之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不断滴落,

  海岳急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阻止。

  “无妨...咳咳...我这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你记住,见到靖国公后,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他。

  还有,让他尽快带兵回京,稳定局势。”

  海岳红着眼眶点头:

  “大人珍重,我定会将信件送到。”

  宫慎之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海岳的脚步在门槛前骤然顿住,

  夜风卷着残雪扑进大堂,将案头未干的血迹吹得斑斑点点。

  他缓缓转身,望着瘫在太师椅上的宫慎之,

  老人的官服已被血渍浸透,

  金线绣的仙鹤在暗红中扭曲成狰狞模样,

  烛光摇曳间,仿佛随时要从布料里挣脱出来。

  “大人...”

  他声音突然沙哑得厉害,喉结艰难地滚动,

  “陛下...亲征大军究竟如何了?”

  宫慎之浑浊的眼珠在眼窝里转动,

  凝望着屋顶褪色的蟠龙藻井,

  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送陛下出征的清晨。

  御街上旌旗蔽日,

  陛下披着玄色大氅,腰间天子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而此刻,那道英姿飒爽的身影,

  早已化作东北天空中一抹消散血色。

  “全军覆没。”

  四个字从他齿缝间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腥味。

  海岳踉跄后退,腰间的玉佩“当啷”撞在桌角,碎成两半。

  “不可能...京军五万人马,

  另有三万镇国军...民夫无数,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

  眼前浮现出前些日子陛下微服私访时,在工坊与百姓谈笑的模样,

  “去年冬巡,陛下还亲手给老工匠披上棉衣...”

  宫慎之剧烈咳嗽起来,

  “东北战场,有大乾气运反噬的征兆。”

  他艰难地喘息着,

  “陛下明知凶险,仍执意亲征...

  就是为了斩断叛党根基,也为了探明真相。”

  海岳突然双膝跪地,重重磕在青砖上:

  “君父!君父啊!”

  泪水混着尘土,在他脸上冲出两道沟壑。

  他想起陛下曾握着他的手说“工坊乃强国之本”,

  想起陛下在奏折上朱批的“与民同乐”,

  此刻都化作滚烫热泪,灼烧着他的眼眶。

  宫慎之望着眼前泣不成声的海岳,枯瘦的手指动了动。

  他杀尽后宫,震慑群臣,却从未落下一滴泪。

  可此刻,看着这个在百姓中威望颇高的臣子如此悲恸,

  他喉咙发紧,仿佛有团棉花堵着,怎么也咽不下去。

  “起来吧。”

  他费力地抬手,

  “有些事,本不想让你知道。”

  待海岳红着眼圈起身,宫慎之压低声音,

  “此次灾祸,根源在大宗正。”

  海岳浑身一震,手中的碎玉“啪嗒”落地。

  在大乾子民心中,大宗正一直是德高望重的皇室长辈,

  每逢灾年,他都会亲临各地,以强大修为扭曲天象,在坊间素有贤名。

  “大人是说...是大宗正谋反?”

  宫慎之冷笑一声:

  “在皇城别院,我找到了辰龙令牌、黑旗密会地图,还有他与草原蛮人的往来书信。”

  他挣扎着坐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要独占大乾气运,晋升一品!”

  海岳只觉天旋地转,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

  一品强者,那是传说中能移山填海、改天换地的存在,

  若大宗正真的图谋此道,大乾岂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喃喃道:

  “可...可天地不容一品。”

  “这是上次您给我的书籍中所写啊,这是自古的规矩啊.

  “规矩?”

  宫慎之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癫狂与绝望,

  “当他勾结蛮人,妄图颠覆大乾时,就已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如今陛下陨落,朝堂空虚,正是他图谋突破的绝佳时机!”

  他剧烈喘息着,

  “所以,靖国公必须尽快回京,否则...”

  “天地大变,整个大乾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他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海岳,轻咳一声,脸色竟然有了些许红润:

  “海岳啊,你是忠心之臣,可时局变化的太快了,

  你是文官,不能像靖国公那般迅速晋升,要不然...老夫就要把你当作衣钵传人培养,

  可现在,没有机会了,你不会怪老夫吧。”

  海岳连连摇头:

  “不...不...下官一介举人,

  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以及是宫大人托举,不敢奢求更多。”

  “呵呵...”宫慎之含笑点了点头:

  “那就好。”

  “陛下在离京之前也是这般说的,

  是非成败由后人评定,

  你我这等当代人说了不算...不算...”

  他眼神空洞,看向门外,喃喃自语:

  “也不知道...后人如何评定老夫,是好是坏啊...”

  宫慎之的身体缓缓前倾,手无力地垂落,

  案头的烛火突然“噼啪”爆开,在墙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海岳冲上前,抱住老人逐渐冰冷的身躯,泪水再次决堤。

  窗外,风雪愈发猛烈,

  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大乾的命运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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