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红土与暗影-《大乾风云起苍穹》

  苏康盯着房梁上那两具晃悠悠的尸体,后槽牙磨得咯吱响。

  这俩黑衣人倒是利落,脱了外袍撕成布条,就这么把自己挂在了横梁上,死得比过年杀猪还干脆。

  可他们罪不至死啊,自己压根就没打算处决他们!

  “大人,您指甲缝都渗血了。”

  旁边的衙役小声提醒,手里的水火棍攥得直打滑。

  苏康猛一甩手,指节泛白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老子气的不是这个。”

  他蹲下去扒拉黑衣人的靴子,鞋底纹路里嵌着的红土簌簌往下掉,“你说这叫什么事?好不容易网住两条鱼,还没开膛就自己蹦进油锅了。”

  这话糙理不糙,衙役们都谁没敢接话,谁都看得出来大人此刻的火气能把这破庙点着。

  前几日抓这俩活口时多费劲?原以为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现在倒好,线索断得比面条还利索。

  “王叔!”

  苏康扬声喊道。

  “老奴在!”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汉子从门外应声而入,正是苏康最为忠心的随从王刚。他刚在外围安排好警戒,听到呼喊便立刻跑了进来。

  苏康用刀尖挑出一块红土,在指尖捻了捻:“城南的土。这颜色,这黏性,错不了。你去把张武也叫进来,仔细看看这土,还有这两个人的衣物,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印记。”

  王刚凑近仔细瞧了瞧,眉头紧锁:“少爷说得是,这红土确实与城南那片的特性相符。张武对泥土砂石更有研究,老奴这就去叫他。”

  说罢,他转身快步出去。

  片刻后,王刚带着另一个精瘦干练的汉子进来,正是张武。

  张武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捻起一点红土,又翻看了黑衣人的衣物边角,摇了摇头:“大人,除了这红土,衣物料子是最普通的粗麻布,没什么特别的标记。但这红土的湿度和混合的砂石颗粒来看,不像是单纯路过沾染上的,倒像是在那处待了不短的时间。”

  “那咱们去城南问问?”

  有衙役挠着头提议道。

  “问个屁。”

  苏康把刀扔回鞘里,“城南那地方车水马龙的,哪天不沾几十号人的鞋底?说不定是人家路过时踩的狗屎运。但张武说得对,这土沾得蹊跷。”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发髻都散了一半,“王叔,你让人把这红土收好,分成几份,悄悄去城南不同地段比对,看看能不能找到最吻合的地方。”

  “老奴明白!”

  王刚沉声应道。

  “张武,你再仔细检查一遍尸体,包括口腔、指甲缝,任何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别放过,我不信他们身上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留下。”

  苏康想了想,立即补充道。

  张武领命,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开始仔细检查尸体的各个部位,神情专注而严肃。

  苏康看了一眼忙碌的张武,对其他衙役道:“埋了!找个乱葬岗刨坑埋了,连块木牌都别立。动作快点,别在这破庙里耽误工夫。”

  衙役们面面相觑,还是头回见大人对尸体这么不上心,但谁也不敢多问,七手八脚解下尸体往门外抬。

  那两具尸体软得像没骨头,路过苏康身边时,其中一具的胳膊荡下来,差点蹭到他的官服。

  “晦气!”

  苏康侧身躲开,鼻腔里仿佛还萦绕着布条上的汗馊味。

  这俩货死得太蹊跷,明明前一晚还在牢里喊着要见官老爷,怎么转天就寻了短见?要说没人动手脚,他苏康名字倒着写。

  回到窑厂时,晒场上的水泥正泛着青灰色的光。

  几个匠人正蹲在一旁检查着水泥的干燥度,见苏康过来,纷纷起身行礼。

  他摆摆手,一脚踹在旁边的木桩上,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大人这是咋了?”

  一个老匠人凑到衙役身边嘀咕道。

  “还能咋?昨儿那俩刺客,自个儿吊死了。”

  衙役压低声音,“白忙活一场。”

  苏康耳尖,听得一清二楚,但他也没回头,只是盯着水泥地上的裂纹出神。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邪乎劲,就像有人在暗处操纵着牵线木偶,自己这边刚摸到线头,那边就咔嚓一刀剪断了。

  曹新?宋明?还是那个京原府节度使曹震?这几个人的脸在他脑子里轮着转,个个都像藏着八百个心眼子。

  他不得不提高了警惕,转身对跟在身后的王刚和张武说道:“王刚,你带人加强窑厂的守卫,尤其是原料库和成品区,不许任何陌生人靠近。张武,你去清点一下咱们的人手,看看有没有形迹可疑或者最近行为反常的,重点盯紧那些新来的杂役。”

  王刚抱拳道:“大人放心,卑职这就去安排,保证把窑厂守得像铁桶一样!”

  张武也道:“卑职明白,这就去排查,一有情况立刻向大人汇报。”

  两日后,苏康正在窑厂里视察工作,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

  苏康眯眼一看,是马寅带着亲兵队来了,那旗号在日头底下晃得刺眼。

  他心里冷笑,来得正好,看看这位校尉大人又要唱哪出戏。

  马寅翻身下马,脸上堆着笑,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苏大人,这几日辛苦您了。节度使大人有令,那两名嫌犯需带回府衙进行审讯。”

  “审讯?”

  苏康抱起胳膊,“马校尉来得真是不巧,那两名贼人前日已经自杀身亡了,你们若是想带走,那就去乱葬岗那里拿吧。”

  马寅的笑容僵了僵,急忙挥手:“走!去看看!”

  来到乱葬岗,两座新的无名坟冢赫然在目。

  马寅不死心,就让他手下掘坟验尸,那些亲兵无奈,只能不情不愿地动起手来。

  苏康躲得远远地,王刚站在他身侧,低声道:“大人,这马寅来得这么急,显然是冲着那俩黑衣人来的,他们肯定有问题。”

  苏康微微点头:“嗯,看着吧,好戏还在后头。”

  他忽然注意到其中一个亲兵的靴底,也沾着点红土,心中一动,扬声问道:“马校尉手下的兵,也常去城南?”

  马寅身子一僵,随即哈哈笑起来:“苏大人说笑了,弟兄们巡查时难免到处跑。倒是苏大人,守着这水泥场子,可得多加小心啊。”

  这话里的敲打意味再明显不过。

  苏康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验过尸确认无误后,马寅就领着众人离去了。

  苏康看着众人骑着马扬尘而去,对王刚道:“看到刚才那个亲兵靴底的红土了吗?和那两个黑衣人鞋底的一模一样。这就有意思了,王刚,你再去查查马寅最近的行踪,看看他和城南哪些地方有牵扯。”

  王刚眼神一凛:“卑职明白,这就去查!”

  傍晚时分,刁管事鬼鬼祟祟地出现在窑厂外。

  他躲在老槐树下,看着苏康的身影消失在账房,才溜进旁边的杂役房。

  一个瘸腿杂役正蹲在灶前烧火,见他进来,慌忙起身:“刁爷,您来了。”

  刁管事懒得跟他客套,直截了当地问:“怎么样?苏康有没有怀疑?”

  “没有,尸体已经被苏大人派人给掩埋了。”

  瘸腿杂役连忙点头哈腰。

  “这事办得不错,赏你的。”

  他扔过去一串铜钱,转身就走,背影在暮色里缩成个黑点儿。

  杂役捡起铜钱,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狗东西,早晚遭报应。”

  刚说完,就见苏康从账房出来,吓得他赶紧缩回灶房,连火钳掉地上都没敢捡。

  苏康站在门口,望着刁管事消失的方向,手里把玩着那把挑红土的小刀。

  张武悄悄走到他身后,低声道:“大人,刚才刁管事和那个瘸腿杂役接触了,卑职看那杂役神色慌张,恐怕有问题。”

  苏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知道了。那杂役你先别惊动,继续盯着。这刁管事,看来是藏不住了。”

  刀刃在夕阳下闪着光,映出他眼底的冷意。

  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既然有人想演,他就奉陪到底。

  王刚那边查马寅,张武盯着杂役,自己则坐镇中枢,看这张网里,到底能捞出多少杂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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