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劫杀-《圣品镇妖师》

  马车外的风卷着沙砾,“啪啪”打在车篷上,像无数只细碎的手在叩门。

  谷老望着赵辰紧绷的侧脸,沟壑纵横的脸上忽然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很快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散。

  他用袖口擦了擦唇角的血沫,声音带着些许嘶哑,却字字清晰。

  “公子你能这么想,也算是成长了许多。”

  车轴碾过一块碎石,车身猛地一晃。

  谷老扶着车壁稳住身形,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透出几分锐利的光,语气郑重得像在宣读门规。

  “不过,我还要说一句,不突破四象境,终归是蝼蚁。”

  赵辰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衣角,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他想起郭半梅面具后那双冰冷的眼,想起自己被按在地上时,手臂被碎。

  “假如公子你已是四象境,郭家就算再强硬,也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

  谷老的声音里裹着百年风霜的沉郁。

  “他们敢动你,敢废你手臂,说到底,还是吃准了你修为尚浅,背后的靠山远水解不了近渴。”

  赵辰喉结滚动,没接话。

  车窗外掠过的树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翳,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他父亲是云天宗宗主,四象地境的修为在宗门内举足轻重,可那又如何?

  隔着千里山路,父亲的威名护不住他在拒北城的屈辱,更挡不住此刻车外可能袭来的暗箭。

  “这世道啊,终究还是要看个人的实力。”

  谷老咳得更厉害了,每一声都像从破风箱里挤出来。

  “身份再高,没有实力撑腰,也不过是别人眼中的蝼蚁。”

  “就像那庭院走廊中的花朵,看着金贵,一阵狂风就能吹得花瓣零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辰空荡荡的左袖,声音低了下去:“毕竟,假如今日我等全都死在郭家手里,云天宗也不会和郭家大打出手。”

  “宗主或许会震怒,或许会派人追查,可真要为此掀起两派大战?”

  “难啊,宗门的决策上,从来都是利益重过私情。”

  赵辰沉默着,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他知道谷老说的是实话。

  父亲虽是宗主,可宗门里还有四象天境的老祖,还有决定云天宗一切大权四象境之上的老祖。

  为了他一个尚未崭露头角的嫡子,与根基深厚的郭家动手,

  怕是连父亲自己都未必愿意。

  车外的风“呼呼”地刮着,卷起路边的尘土,打在车篷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有无数只虫豸在啃噬着什么。

  谷老的话像块烧红的烙铁,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烫得他喘不过气。

  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伤口周围至今泛着淡淡的青黑色。

  他被四象玄境强者压制得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对方踩碎自己的佩剑时。

  心里涌起的不是愤怒,而是深入骨髓的无力。

  实力,才是立足这世道的根本。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郭半梅那张狐狸面具,面具下唇角勾起的轻蔑弧度。

  闪过守在郭家祠堂外的老妪,那双浑浊眼睛里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只将死的虫豸。

  最后定格在自己空荡荡的左腕,那里本该戴着父亲赐的护腕。

  这些画面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最终化作一股冰冷的决心。

  此仇,他记下了。

  而变强,是他唯一的出路。

  没有四象境的修为,别说报仇,怕是连活着回到云天宗都难。

  马车颠簸着驶出距北城地界五十多里时,天边突然烧起一片晚霞,红得像泼翻的血。

  赵辰正望着那血色云霞出神,耳畔忽然传来“吁”的一声急喝,驾车的车夫猛地拉紧缰绳。

  两匹挽马人立而起,鼻孔里喷出粗重的白气。

  “怎么回事?”

  赵辰心头一紧,强忍着左臂的剧痛,掀开车帘就要下车。

  “公子,有数十个蒙面人拦路!”

  车夫的声音带着紧绷的戒备,紧接着是兵器出鞘的“噌噌”声。

  跟在马车前后的十五个护卫已翻身下马,将马车围成一圈,手里的长刀在晚霞下泛着冷光。

  赵辰刚站稳在车辕上,就听见谷老在车厢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回头望去,只见谷老扶着车壁慢慢走出,脸色比晚霞还要苍白,眼神里却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挣扎。

  像是早就预料到这场截杀,又像在犹豫着什么。

  赵辰的目光扫过道路两旁突然跳出来的蒙面人。

  他们都穿着灰扑扑的短打,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闪着凶光的眼睛。

  足足三十七人,呈扇形将马车围在中央,手里的兵器五花八门,有砍刀、有铁尺。

  还有几柄缠着锁链的短矛,一看就是常年在道上混的亡命徒。

  “我乃赵辰,云天宗宗主嫡子。”赵辰强压下左臂的疼痛,朗声道。

  “各位拦我去路,是想和我云天宗不死不休不成?”

  他刻意抬高了声音,想借父亲的名头震慑对方。

  可这些人眼里毫无惧色,反而透出几分猫捉老鼠的戏谑。

  赵辰心里一沉,这些人绝对不是拒北城郭家的人。

  郭家的打手虽狠,却没有这般亡命的凶气。

  蒙面人里,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汉子向前走了两步,黑布后传出的笑声像磨石擦过铁板。

  “不死不休?赵公子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掂了掂手里的鬼头刀,刀身上的血槽还凝着暗红的血渍。

  “今日好不容易有个杀你赵辰的机会,我等可不会错过。”

  “若不是你身边那位四象境的护道人被郭家重创,元气大伤,我等哪有要你命的实力?”

  赵辰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对方连谷老受伤的事都知道,显然是蓄谋已久!

  他飞快扫过对方阵型,三十七人,十人站在前排,气息沉稳,隐隐透着千夫长层次的威压。

  二十三人分布两侧,身手矫捷,是百夫长的气息。

  剩下四人虽稍弱,却也有纳气九重的修为。

  而他这边,只有三位千夫长,百夫长八人。

  谷老虽有四象境的底子,却被郭家伤了根基,此刻能发挥出一成实力就不错了。

  实力悬殊得像鸡蛋碰石头。

  “杀!”

  没等赵辰再想对策,那高大汉子突然暴喝一声。

  蒙面人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砍刀带起的风声撕裂晚霞,铁尺挥出的寒光直逼面门。

  “护好谷老!”

  赵辰立马从储物戒之中取出一把剑,剑身在晚霞下划出一道银弧,挡住迎面劈来的刀。

  震得虎口发麻的瞬间,他看见谷老站在马车旁,眼神晦暗不明,竟没有立刻动手,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风卷着晚霞的红光掠过战场,赵辰的软剑与对方的鬼头刀碰撞出刺眼的火花。

  他知道,今日这局面,怕是真要九死一生了。

  可握着剑柄的手,却因那股冰冷的决心,稳得没有一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