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沙战:救人-《西凤烈》

  “砰!砰!砰!砰!砰~!”

  随着一片清脆而急促、震耳欲聋的炸响,无数枪口喷射出桔红色的火焰,大股大股浓密呛人的白色硝烟瞬间升腾而起,形成一道短暂的烟雾屏障。

  一排整齐的攒射!密集的铅弹丸如同泼天撒下的铁砂,横扫过右侧沙梁的顶部!

  刚冒出头准备拉第二弓的西夏射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属风暴射翻!

  几支歪歪斜斜射出的箭矢失力地栽落在宋军阵前不远处的沙地里,带起几缕微尘。

  弓手们的胸前爆出数朵血花,惨叫着向后跌去。

  “突击队上!一班盾牌掩护,、三班火力支援!给我把人拖出来!”排长的命令没有任何停顿,他的视线从未离开那片泥泞与血腥的陷坑。

  突击队长大吼一声:“跟我上!”他反手解下背后卷紧绳盘的皮带扣,低姿弯腰冲了出去。

  一班的士兵举起厚重蒙皮木盾牌,迅速跟上。三班的士兵则举枪对着党项弓手的方向进行火力掩护。

  整个小队如同绷紧后突然射出的弩箭,以松散的冲锋队形,踏着滚烫的流沙,不顾头顶嗖嗖飞过的夺命流矢,拼命朝着那个炼狱般的浅坑猛冲!

  沉重的骨朵箭“咚!咚!咚!”接连不断地狠砸在厚实的木盾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箭头的铁簇深深嵌入木板。

  一枚流矢带着刺耳的呼啸,把一名突击班队员腰侧挂着的铁皮水壶洞穿,浅浅地扎进了他的腰部,只听得“噗嗤”一声,清凉宝贵的水流混杂着鲜血,断线珠子般喷洒出来,浸湿了他脚下滚烫的沙地。

  “二子!抓住钩子~!”一个冲至坑沿的士兵半跪在盾牌后,顶着耳边不间断的箭矢尖啸和流沙吸扯声,奋力将连着粗长麻绳的钢制爪钩抛向坑底。

  此刻,坑中的混乱景象令人窒息。

  最先陷落的二子大半个身子已经被冰冷的流沙吸到了胸口位置,他满脸糊满了泥浆和血污,一只眼睛已被血糊住,仅剩的独眼却迸射着凶光。

  他看到飞来的绳索爪钩,几乎是凭本能,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死死抓住那粗糙的绳索,沙哑的嘶吼从他沾满泥沙的口中迸出:“挂住那匹驮水的骡子!大牛!去!把钩子挂它鞍子上!快!!

  在二子旁边,大牛的半条左臂被流沙牢牢锁住,眼看就要被吞噬。

  他听到了二子的吼叫,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右手和牙齿,绝望地抠咬住身边一匹因负重挣扎较慢、背上驮着四个巨大水囊的垂死骡子的鞍鞯,试图将其拉近。

  轰!嗵!又一声掷弹筒的炮弹在右侧沙梁后炸响。

  落点微微靠前了些,未能如之前般精准覆盖,但也炸得沙尘飞扬,几个露头的弓手被砂石扑打劈头盖脸,仓促射出的几支箭偏离了目标。

  这短暂的几秒混乱,给突击班争取了片刻时间。

  “拉……!用力!”二子在坑底歇斯底里地吼叫。

  坑沿的突击队员们嘶吼着,将绳盘紧紧缠在手腕和粗壮的车辕上,狠抽骡马,猛力向后拖拽!

  粗大的麻绳被巨大的张力崩得笔直!

  大腿被一支粗重的骨朵箭深深穿透、泥血满身、奄奄一息的二子,首先从流沙的吸力中被拔了出来,沿着陡峭的坑壁像一件破败的麻袋般被拖了上去!

  当他的身体脱离流沙边缘的瞬间,几个突击队员猛扑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合力将他拖到坑沿附近一处稍隆起的、能形成一点点遮蔽的小沙丘反斜面之后。

  他身下拖出的,是一条混合着浓稠血水和沙泥的刺目痕迹。

  与此同时,右侧沙梁后的党项弓手头目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的救援意图。趁着宋军掷弹筒装填的间隙,一阵更加密集,箭雨再次凌空罩来!

  “二排……!压制射击!给老子狠狠打……!”连长的吼声甚至带上了破音。早已完成装填、严阵以待的二排士兵迅速上前补位!

  “砰!砰!砰!砰!”

  “砰!砰!砰……!”

  两轮齐射猛烈响起!右翼再次被一片白茫茫的硝烟笼罩!

  枪声的爆鸣压过了箭矢的破风。升腾的浓烟有效地干扰了大部分弓箭手的视线。

  铅弹的暴风再次扫过沙梁顶,这一次造成了更明显的效果,至少七八个身影抽搐着倒了下去,更多身影狼狈退回。

  但被这种密集火力迟滞的覆盖箭,依然有部分落入陷坑和坑沿!

  混乱而惨烈的救援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

  当突击队员们吼叫着、几乎耗尽力气将大牛和他身边的骡子强行拖出泥潭时,整个陷坑区域,已经彻底沉寂下来,只剩下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弥漫。

  被拖上来的大牛已经气绝身亡,背后插着十几只箭矢。他为了保护水囊,几乎是趴在水囊上,挡住了大多数射向水囊的利箭。

  即便如此,四个水囊还是被射破了一只,清水流失殆尽。

  浅坑前方,倒卧着几名西军士兵的尸体,他们是二子和大牛的同班战友,一开始打算冲过去救人的时候,被夏军弓箭给射死的。

  人和马的尸体互相交叠,沉重的箭杆如同被插上的荆棘灌木,密密麻麻地耸立在每一具尚有余温或已经冰冷的躯体之上!

  还有一个冲得太前、负责拖曳爪钩的突击班士兵趴伏在地,背心上钉着三支贯穿轻甲的重箭,身体微微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他身下的沙地被大量涌出的鲜血迅速洇透,晕开一片面积巨大、色泽迅速加深的、令人心悸的暗褐色泽。

  硝烟渐渐被热风吹散,获救的二子被战友拖到相对安全的沙丘后,倚靠着粗糙、滚烫的沙砾壁上,喘着粗气。

  他低头看着自己因长时间紧握绳索而血肉模糊的手掌,又抬头望向那片吞噬了他几乎全部班组成员和宝贵水源的死亡泥沼。

  脸上斑驳的泥浆似乎凝固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无意识地、用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的声音,对旁边正替他草草包扎手臂箭伤的一个年轻士兵低语,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张娃子…水…全没了…全没了……”

  年轻士兵张娃子的眼睛红肿,眼泪混着脸上的尘土流下,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颤抖的手紧紧按住二子的伤口。

  枪声彻底停歇。

  短暂而惨烈的交锋告一段落。西夏弓手在付出二十余人伤亡后,趁着掷弹筒重新装填、宋军阵型稍乱的短暂间隙,悄然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