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不靠门第,一样能把这世道掰正-《从负债百万到最强锦衣卫》

  高蔚生难道没想过其中的风险吗?

  他当然想过,想得太清楚了。

  这一纸章程一旦推行,必然牵动安西数十年来积压的所有痼疾。

  伤筋动骨的政改,哪有不出血的?

  他高蔚生自己,就是第一个要出血的人。

  但他就是要干。

  不光是为了章程里写得明明白白的“安西制度重建”,也不单是为了解这场边陲旧弊的死结。

  更因为,他高蔚生,早已别无退路。

  “我告诉你李北玄。”

  高蔚生缓缓坐下,眼神却比站着时还要锋利,“你知道我当年来安西前干了什么吗?”

  “我跟我父亲,签了一纸断亲书。”

  李北玄一怔。

  “我高家祖上三代翰林,我父亲是前户部尚书,我表妹……卿卿家那边,是礼部世家。”

  高蔚生低声笑起来。

  笑声里没有后悔,全是桀骜。

  “我这样的人,本可以一辈子在庙堂里高枕无忧,至多清贵无为罢了,春风得意个三十年,再告老回乡写写诗,没什么不好的。”

  “可我偏不想。”

  “京城那些老家伙,一边喊改革,一边贪墨,一边写大义文章,一边塞自己侄子进官学。”

  “我看不惯他们!”

  这才多少年?

  武朝建国还不到三十年啊!

  可大街小巷,庙堂乡间,已经有那么些味儿了。

  阶级的味儿。

  那种血脉里透出来的高低贵贱,不用写在纸上、不用挂在脸上。

  只要一开口,一落座,就有人天生是座上宾,有人一辈子都只能站着听。

  高蔚生不是没读过书,他知道历史。

  他知道,这世上最难撼动的,不是哪一个人的权位,也不是哪一条法令,而是阶层的延续。

  在那上面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着,世代富贵自然滚滚而来。

  而下面的人呢?

  他们哪怕砸碎骨头、拼尽一生,也不过是被人踩着的阶梯。

  踩得越狠,楼就起得越高。

  这不是天理,是人心的恶疾,是制度的病根。

  武朝的前身,是大秦。

  大秦亡国,表面看是王室无道,实则是门阀自立,骨肉互噬。

  最早一支揭竿而起的,不是寒门士子,不是布衣义军,而是关陇崔氏、江东王家这些旧贵族。

  他们名义上是讨贼,实则是趁火打劫,把一个垂死王朝的尸体分了汤喝。

  赢家,就是从这一锅混账汤里杀出来的。

  天策上将凭一纸兵符、三千铁骑,打穿了半个中原。

  他不是没有盟友,他也借过门阀的势,但他比谁都更清楚,门阀的危害。

  所以他一登基,就明里暗里做了无数手脚,只为打碎门阀那只看不见的手。

  去年,赢世民突然大张旗鼓,在京郊修建颐和园。

  征调三十万民夫,耗银四百万两,满朝哗然,天下痛骂。

  李北玄甚至写了一篇《阿房宫赋》来刺他。

  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这是故意的。

  他是在引蛇出洞。

  因为他知道,这些门阀世家向来自诩清议,你让他们多缴一文税,他们能忍。

  你废他们一个冗官,他们能装、

  可你若真污了天子名声,把天下士林的共主脸面都砸了,他们就忍不住了。

  于是,门阀果然出手。

  弹章、谏议、私下结党,一波接一波地送到宫里。

  关陇门阀甚至公然在私塾中传话,说当今皇帝不过是个“弓马起家,不知礼法”的庸人。

  早晚要给礼法世家让路。

  可结果呢?

  赢世民早有准备,一夜之间抄了十七家世族,流放两百余名子弟、抄没财产如山,还特意传话给礼部:“颐和园即日停工,民夫悉数放还。”

  百姓大喜,称颂“天子纳谏”。

  可真正明白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纳谏,是借谏开刀。

  赢世民就靠这个,坐稳了龙椅,在御驾亲征之前,镇住了门阀。

  但门阀没有死。

  他们退了一步,变得更谨慎了。

  如今的世家,不再公然反抗,而是隐入布政司、礼部学政、翰林院和各地书院中。

  他们教你做官、给你立规、帮你议礼……

  可一旦寒门子弟想爬上来,就撞上他们的规矩。

  家世、门第、族学、荐引。

  这些事高蔚生都知道。

  他出生高门,反而更清楚门阀那套玩意的毒性。

  他能读书,是因为生在高家。

  可他一旦违逆家族的意志,连自己那身寒窗十年的功名,都成了被否决的筹码。

  当年他执意要离京赴边,为的是证明:不靠门第,也能做官、理政、兴邦。

  而他的父亲,为了保住高家的清誉与仕途,亲手递出一纸“断亲书”。

  “自今日起,尔与高氏再无瓜葛。”

  从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退无可退了。

  他已经没有家世可以倚仗,也没有退路可回。

  他若在安西失败,没人会替他说话,没人会替他收尸。

  他这一生,只有两条路可走。

  不是走出一条新道,就是真死在旧路上。

  所以现在,不管是李北玄那纸章程是良谋,是试探,还是阴谋。

  不管这一场新政推下去会掀起多少风浪、牺牲多少名誉。

  只要能给安西一个清清楚楚、干干净净的开局。

  高蔚生都认。

  “我也不怕他们。”

  窗外风沙拍打着窗棂,高蔚生却恍若未觉。

  只是盯着案头那叠章程,仿佛能透过墨迹看见未来的血雨腥风。

  “那些世家大族,表面上讲究诗书传家,实则把朝堂当成了自家后院。”

  “你以为我不知推行新政会得罪多少人?”

  “礼部的旧同僚、户部的老上司,还有那些藏在书院里,摇唇鼓舌的所谓大儒,他们哪一个不是盘根错节?”

  “可正因如此,才更要在安西撕开这道口子。”

  赢世民借修颐和园除门阀,那是在天子脚下动刀。

  而安西离长安千里,正是试验新政的好地方。

  在这里,没有世家大族的眼线,没有层层叠叠的关系网。

  只要能立住规矩,就能给天下寒门子弟看看。

  不靠门第,一样能把这世道掰正!

  高蔚生冷笑一声,道:“我爹给我断亲书时,说我是高家的逆子,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哪里知道,当我在围城时,亲眼看着伤兵用掺沙的麦饼充饥,看着百姓把最后一口粮捐给守军,我就知道,有些事比所谓的家族清誉,重要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