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江北大战(四)-《北魏谋国:这个玄德太强了》

  烈日当空,汉水河畔尘土飞扬。

  侯莫陈悦挥舞着九环大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烁着摄人的寒光。他率领一万汉军铁骑排成"车悬阵"向梁军冲杀而去,马蹄声如滚雷般震撼大地,扬起的尘土形成一片黄色帷幕。

  "儿郎们,随我杀敌!"侯莫陈悦的吼声在战场上回荡。他眯起被汗水浸湿的眼睛,望向梁军那古怪的阵型——原本的却月阵竟化作一条蜿蜒的"长蛇",前排士兵手持长矛大盾,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副将侯莫陈顺驱马靠近,声音中带着疑虑:"将军,梁军阵型诡异,恐有诈术,不如先派斥候..."

  "放屁!"侯莫陈悦粗暴地打断他,"陈庆之那白面书生,不过会些花拳绣腿!看我如何碾碎这条小蛇!"他高举大刀,刀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全军冲锋!"

  骑兵如潮水般涌向梁军阵线。侯莫陈悦冲在最前,能清晰地看到梁军士兵紧张的面容。他嘴角扬起一抹狞笑,仿佛已经看到敌军溃败的场景。

  就在两军即将相接的刹那,梁军阵中突然传来陈庆之清冷的声音:"照马眼!"

  刹那间,数百面打磨得锃亮的铜镜从梁军后排举起,精准地反射着正午炽烈的阳光,形成一片刺目的光网。侯莫陈悦只觉眼前一片雪亮,双目如被针扎般刺痛难当。他本能地闭上眼,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马嘶声。

  "稳住!稳住!"侯莫陈悦大吼着睁开流泪的双眼,却见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乱蹬。四周的骑兵先锋已陷入混乱,战马互相冲撞,不少将士被甩下马背,转眼就被后面的铁蹄踏成肉泥。

  "梁狗!安敢使诈!"侯莫陈悦怒发冲冠,额头青筋暴起。他猛地扯下披风蒙住马眼,单手遮眼继续冲锋。"汉军左威卫将军在此!谁敢挡我!"

  他冲破第一道光幕,眼前景象却让他心头一紧——梁军阵中竟隐藏着数架巨大的床弩,粗如儿臂的弩箭已经上弦。

  "不好!"侯莫陈悦本能地侧身,却为时已晚。一阵更为强烈的光芒直射而来,他下意识抬手遮挡,耳边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一股巨力从胸口传来。

  他低头看去,一支手臂粗的弩箭已贯穿他的明光铠,箭尾的翎羽还在微微颤动。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流出,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被吸收殆尽。

  "这...不可能..."侯莫陈悦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弩箭的冲击力带离马背,重重摔在数丈外的地上。他模糊的视线中,看见自己受惊的战马正扬起前蹄,朝他踏来...

  "保护将军!"侯莫陈顺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却显得那么不真实。侯莫陈悦的意识开始模糊,往事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

  那年秋天,尔朱荣大帐内,年轻的他和刘璟争夺先锋之位...

  后来刘璟成为汉王,他率部归顺时,刘璟亲自为他斟酒,称他为"真豪杰"...

  出征前夜,刘璟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此战凶险,你务必小心..."

  铁蹄落下,肋骨断裂的声音清脆可闻。侯莫陈悦最后想到的是家中刚满周岁的幼子,他甚至没来得及听孩子叫一声"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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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军中军将台上,刘璟紧盯着战场局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剑柄。

  "陈庆之果然名不虚传..."他喃喃自语,眉头深锁,"这铜镜扰敌之计,绝非临时起意。"

  身旁的刘亮正要答话,突然前方阵中一片骚动。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跌跌撞撞冲来,扑倒在刘璟面前。

  "汉...汉王..."士兵颤抖着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侯莫陈将军...阵亡了!"

  "你说什么?"刘璟一把揪住士兵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士兵的铠甲上还插着半截断箭,鲜血顺着刘璟的手臂流下,温热黏腻。

  士兵的嘴唇哆嗦着:"侯莫陈将军中箭落马...被...被战马踏死了..."

  刘璟如遭雷击,松开了手。士兵瘫软在地,而汉王伟岸的身躯竟微微摇晃起来。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

  "大哥!"刘亮急忙从后面抱住刘璟,感受到兄长全身都在颤抖,"大将难免阵前亡,您..."

  "你不懂!"刘璟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胡须滴落在铠甲上,"侯莫陈悦...当年在岳父帐下,他还曾与我争功夺利!"

  刘亮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刘璟如此失态——这位叱咤风云的汉王,此刻竟像个失去至亲的孩子般痛哭流涕。

  刘璟的声音哽咽了:"此人空有蛮力,不擅谋略,还...还好大喜功。但他自投我麾下,从无二心,令行禁止..."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从指缝渗出,"我本该让他留守后方的...我明知陈庆之狡诈..."

  刘亮沉默不语。他明白侯莫陈悦对刘璟的特殊意义——这不仅是一位大将的陨落,更是一位老战友的永别。

  战场上的喧嚣声隐约传来,梁军似乎正在趁势反攻。刘璟深吸一口气,用袖子狠狠擦去泪水。当他再次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血红。

  "我心已乱..."他声音沙哑得可怕,"传令,撤军回新野!"

  刘亮立刻示意号手吹响鸣金。凄厉的号角声响彻战场,正在苦战的汉军骑兵如蒙大赦,纷纷调转马头。

  然而陈庆之岂会放过这个机会?梁军阵中箭如雨下,撤退的汉军骑兵成了活靶子。一万精锐,回到中军时已不足四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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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撤退的队伍刚调转马头准备北上新野,西侧树林突然杀声震天。

  "汉贼休走!"南蛮首领乌木扎率领一万蛮兵从林中杀出。他赤裸上身,脸上涂着诡异的图腾,手持一柄巨大的开山刀。蛮兵个个面目狰狞,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如潮水般扑向汉军左翼。

  左翼大将李虎见状大怒:"蛮子找死!"

  他立刻命令五千玄甲精骑列阵迎敌。玄甲精骑乃汉军最精锐的重骑兵,人马皆披重甲,冲锋时如同钢铁洪流。蛮兵的砍刀劈在铠甲上,只能留下浅浅的划痕。

  乌木扎见势不妙,怪叫一声:"撤!"蛮兵立刻掉头逃回树林,动作敏捷如猿猴。

  "想跑?"李虎冷笑,却突然勒住战马,"不对..."他抬手示意全军停下,眯眼望向幽深的树林。

  副将吴明彻不解:"将军,为何不追?这些蛮子杀了我们几十个弟兄!"

  李虎指着地面:"看这些脚印,林中必有埋伏。"他沉声道,"茂密的树林不利于骑兵展开,这分明是诱敌之计!"

  他当即下令:"前队变后队,撤回大路!保持阵型,缓步后退!"

  果然,蛮兵见汉军不追,又从林中杀出,远远投掷标枪、射箭骚扰。一支标枪擦着李虎的头盔飞过,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盾墙防御!"李虎沉着应对,重骑兵立刻结成圆阵,巨盾相连,形成一道钢铁城墙。标枪和箭矢叮叮当当地打在盾牌上,却无法突破。

  "将军神算!"吴明彻敬佩地看着李虎,"若贸然追击,后果不堪设想。"

  李虎望着密林深处隐约晃动的身影,咬牙道:"今日之仇,他日必报!乌木扎这厮,我定要亲手斩下他的头颅!"

  经过一番缠斗,李虎终于率部脱离接触,与主力汇合。刘璟得知战况,疲惫地点头:"李虎处置得当,记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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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将汉水染成血色。汉军残部缓缓向新野撤退,队伍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士兵们低着头,不时有人回头望向战场方向——那里躺着六千同袍的尸骨。

  刘璟骑在马上,背脊依然挺直,但眼中的神采已经暗淡。他望着天边如血的晚霞,仿佛又看到了侯莫陈悦豪迈的笑容。

  "传令下去,"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厚葬阵亡将士,抚恤家属。侯莫陈悦...追封骠骑将军,冯翊郡公,其子由我亲自抚养。"

  刘亮点头记下,犹豫片刻后问道:"大哥,接下来我们..."

  "整顿兵马,等待时机。"刘璟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陈庆之...我必杀你一将,祭我兄弟在天之灵!"

  夜风渐起,卷起战场上的血腥气。远处,几只乌鸦已经开始盘旋,等待着盛宴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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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军大营内,士兵们高举铜镜,欢呼雀跃。美酒被搬出营帐,歌声响彻夜空。

  "大破汉军!陈将军威武!"

  "铜镜神阵,天下无敌!"

  陈庆之站在将台上,一身白袍纤尘不染,神情却异常平静。他望着远处汉军撤退的方向,眉头微蹙。

  "军师妙计,果然奏效。"他对身旁的陆法和说道,声音中没有丝毫喜悦,"不过刘璟非等闲之辈,必会卷土重来。"

  陆法和捋须微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将军不必过虑。今日之胜,已挫汉军锐气。况且..."他压低声音,"还有惊喜等着刘璟。"

  陈庆之皱眉:"军师还有后手?"

  陆法和笑而不答,只是望向远处新野方向,那里乌云渐聚,似有风雨欲来。

  营帐一角,年轻的参军庾信正奋笔疾书,记录今日战况。他抬头望向陈庆之的背影,眼中满是崇敬。

  "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战为镜,可知得失..."庾信低声吟道,又在竹简上添了几笔,"今日一战,当载入史册。"

  夜风拂过军营,吹散了白日的血腥气。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汉书·侯莫陈悦传》侯莫陈悦者,代北武川人也。少好田猎,驰马射御之技冠于侪辈,尤善舞长刀,所向披靡。初,投高祖岳父尔朱荣麾下,荣见其骁勇,稍见任用。

  时高祖亦为尔朱荣所重,恩遇日隆,悦心不能平,常怀妒意。及高祖攻晋阳,兵久不克,悦乃请缨往佐,至军前辄矫传军令。高祖察其心,佯为逊让,以言激之曰:"将军勇冠三军,若为先锋,此城必破,某愿为后盾。"悦果中计,攘臂曰:"吾当为诸军破敌!"遂率麾下先登,未及城头,忽为敌兵掀落,身被数创,血流如注。高祖见其骁猛,惜而不忍弃,急遣唐国公李虎驰救,得免一死。悦苏醒后,感高祖再生之恩,泣拜曰:"某此生必效犬马!"

  越二载,关中羌乱起,高祖妻兄尔朱天光奉诏讨之,悦请随行。天光虽勇,然无远略,恃勇轻进,亲率亲兵先登,忽遇山巅巨石崩坠,为石所压,当场殒命。军中失帅,一时大乱,诸将彷徨无措。蜀国公贺拔允曰:"今日之事,非高祖不能定,宜速请其入关主政。"悦深以为然,力赞其议。

  既而悦往投高祖,遂留左右,每战必披坚执锐,先登陷阵,奋不顾死。北讨北庭羌,悦率精骑破其巢穴,斩首万余;北伐柔然,遇三十万大军,悦身先士卒,冲溃其阵,追杀数十里,柔然自此不敢南顾;南下伐梁,遇名将王神念、兰钦,悦战酣之际,长刀翻飞,连斩梁军数将,大破其众,神念、兰钦仅以身免。

  后随高祖拒梁将陈庆之,庆之多智,设铜镜阵于阵前,日光反射,晃乱敌目。悦所乘马为强光所惊,失控狂奔。悦临危不乱,以袖蒙马眼,欲继续冲击,忽遇梁军战船于水中发弩,矢如飞蝗,悦身中数箭,洞穿甲胄,坠马而亡。

  高祖闻悦死,惊厥恸哭,左右莫能仰视,遂追封骠骑将军,冯翊郡公,厚葬之。念其忠勇,乃收其孤子于府中,亲自教养,待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