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再分粮-《我在民国种田的日子》

  林家村晒谷场上,属于村民的金色山峦渐渐矮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辆辆满载而归、洋溢着喜气的板车、驴车、独轮车,吱吱呀呀地驶向村中各处。

  空气中残留的麦香混合着汗水的咸味,是丰收最踏实的注脚。

  然而,晒谷场的热闹并未散去。

  在林永年示意下,保安团迅速清理出场地中央,另一批截然不同的靛蓝色麻袋被迅速搬运上来。

  这批麻袋的堆放,少了些随意堆叠的“金山”气势,却多了几分规整与秩序。

  它们属于另一群人——领航者公司工业区的工人们。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数百名穿着统一靛蓝色粗布工装、头戴柳条安全帽的汉子和健壮的妇人,在赵守仁的带领下,排着稍显松散却精神抖擞的队伍,走进晒谷场中心。

  他们的脸上同样带着期盼,但那份激动中,更多了几分属于“工人”的自豪与踏实。

  他们不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佃农,他们是操作机器、烧制水泥、织染布匹的“领航者”!

  林永年站在高台上,此刻他已脱去了方才分粮时略显家常的布衫,换上了一件深灰色立领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领航者”徽章。

  他目光扫过台下这些为他工业帝国添砖加瓦的骨干,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

  “林家村的乡亲们,粮已分毕!现在,轮到我们领航者工业区的兄弟姊妹们了!”

  台下工人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与村民的欢呼不同,这声音更齐整,带着一种集体的力量感。

  “自工业区开建以来,诸位不畏艰辛,日夜赶工!龙窑的火没熄过,水泥窑的烟没断过,织布机没停过!是你们的汗水,浇铸了这十里厂区!”

  林永年的话语铿锵有力,“公司初创,百业待兴,然林某与公司同仁深知,无工友之辛劳,便无领航者之今日!故今日,亦按人头分粮!不分男女老弱,凡登记在册之领航者正式员工及其直系家眷,每人——五百斤普麦!”

  “领航者万岁!”

  “林县长仁义!”

  工人们的欢呼声浪比村民更甚,甚至有人激动地将安全帽抛向了空中!

  赵守仁站在队伍最前,这个昔日面黄肌瘦的陶匠,如今已是水泥窑的大师傅,他用力拍着巴掌,眼眶微红。

  他一家三口(妻子、儿子),这一下就是一千五百斤粮食!

  这不仅仅是活命的保障,更是对他这份“工人”身份的至高认可!

  是领航者公司给予他们这些“卖力气”的人,前所未有的尊严!

  “念到名字的工长或户主代表,凭工牌及户册,上前领粮!”石头再次拿起一份名册,这次是工业区的花名册。

  保安团和部分工友代表负责分发。

  “赵守仁!户主!家眷二人!合计三人!一千五百斤!”

  赵守仁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大步上前,将带着体温的工牌和盖有公司印章的户册递给石头核验。

  看着四个沉甸甸的麻袋被抬到他带来的平板车上,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粗糙的布料下饱满的麦粒,声音有些哽咽:“谢林县长!谢公司!”

  这声感谢,发自肺腑。

  他知道,没有领航者,没有林永年,他们全家可能还在到处逃荒。

  “王铁柱!户主!家眷两人!一千五百斤!”

  “李秀兰(织布厂女工)!户主!家眷母亲一人!一千斤!”当念到女工名字时,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善意的欢呼和掌声。

  李秀兰红着脸,却骄傲地昂着头,推着独轮车上前。

  她一个女子,靠自己的双手在织布厂站稳了脚跟,如今也能堂堂正正为家里挣回一千斤粮食!

  这份独立和尊严,价值远超粮食本身。

  工业区的分粮,效率更高。

  名册清晰,身份明确。

  一辆辆属于工人的板车、独轮车也满载着金色的希望,驶向他们在工业区附近新建的、更规整的工人宿舍区。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和林家村村民相似的幸福,却又多了一份属于“产业工人”的集体归属感和对未来的清晰预期——跟着领航者,有奔头!

  而晒谷场的边缘,那群以工代赈的灾民,此刻内心的震撼和渴望,已如燎原之火,再也无法遏制!

  如果说林家村村民的分粮,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富足、仁义、如同世外桃源般的“根”,那么眼前工业区工人的分粮,则为他们清晰地勾勒出了一条触手可及的“通天梯”!

  “看见没!看见没!”一个年轻力壮的灾民汉子,激动地抓住同伴的胳膊,指着正推车离开的李秀兰,“那…那是个女工!女人!也分了一千斤!她娘也有五百斤!按人头!真真的按人头分!不分男女!”

  “还有那工装!那工牌!”另一个汉子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你看赵师傅他们,走路都带风!那是吃公家饭的!是正经工人!不是给谁家扛活的佃户!”

  一个带着两个半大孩子的灾民妇人,看着工人们带着粮食回宿舍区,喃喃道:“工人宿舍,我听做饭的王婶说了,砖瓦房,亮堂堂的,还有公共水井,娃儿们,要是能住进那样的屋子,该多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破烂的草鞋和孩子们渴盼的眼神,心中某个念头前所未有地坚定起来。

  “领航者,领航者!”

  先前那个蹲着抽烟的老农王老石,此刻早已站了起来,烟锅灭了也顾不上。

  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高台上林永年的身影,又扫过那虽然减少但依然象征着希望的粮堆,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地对周围的灾民吼道:

  “都听见林经理的话了吗?

  都看见了吗?

  人家工人兄弟,凭本事吃饭,凭工牌领粮!

  一人五百斤!

  白花花的麦子!

  不拖欠!

  不克扣!”

  他猛地转身,面向黑压压的灾民同伴,挥舞着干瘦却青筋虬结的手臂:

  “咱们现在干的啥?

  修荒山!

  挖水渠!

  这是给谁干的?

  是给咱自己干的!

  是给子孙后代干的!

  更是给咱自个儿挣那张工牌!

  挣那按人头分粮的资格!”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一张张被苦难和希望交织得有些扭曲的脸:

  “孙秀才跟咱们打的赌,忘了?

  十万亩荒山变梯田!

  水利工程完工通水!

  等那山头绿了,渠水通了,咱们这些出过死力气的,就是领航者公司的正式员工!

  就能穿上那靛蓝工装!

  就能领工牌!

  就能像赵工长、像李家妹子一样,按人头,一人五百斤!

  把金麦子推回家!”

  “老石叔说得对!”

  “干了!为了那工牌!为了那五百斤!”

  “明天天不亮就上工!老子要把那山头啃平了!”

  “对!啃平了!把渠挖通了!让林少爷看看咱们的力气和心气!”

  灾民群中爆发出压抑已久、此刻却如火山喷发般的怒吼和决心。

  林家村村民的富足是令人羡慕的归宿,而工业区工人的待遇,则是他们清晰可见、奋力一跃就可能抓住的未来!

  那份“以工代赈”的契约,此刻在他们心中已不再是简单的糊口承诺,而是通往安稳、尊严、乃至富足生活的血契!

  他们望向正在收尾的工业区分粮现场,望向那些穿着工装、推着粮车、脸上带着自豪笑容的工人背影,眼神中的羡慕化作了狼一般的饥渴和决绝。

  晒谷场边缘的尘土,仿佛都因他们心中升腾的热血而微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