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厦将颠-《酿秋实》

  一棍,两棍,三棍......

  每一棍都结结实实的敲在了实处。

  棍棒敲击的闷肉声回荡在小小的屋内,眼见蒋掌柜倒在地上血肉模糊,一动不动,吴大管家到底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底下人和吴大管家办事办的久,生怕大管家久等,最后猛烈敲击几下,确定人没了生息。

  方有一人在蒋掌柜身上屋内摸索几圈,凑出一个小钱袋来,躬身上前欲奉给吴大管家:

  “大管家......”

  那小钱袋只有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得有个几两银钱。

  可吴大管家不过才扫了一眼,便失了兴致:

  “什么穷酸破落户,一家里搜不出一盏茶钱.......”

  “你们各自分了吧。”

  几个下人眼中立马点映出一些欣喜,各自感叹今日真是个好日子。

  吴大管家也确不将这点儿小银钱放在眼里,眼见此处事毕,心中估摸着自家老爷应当也玩的差不多,便要如来时一般,缓缓踱着步回县衙伺候。

  可这回,到底不如来时。

  珍果坊倒还如来时一般安静,可他这回踱步出来,街外,却是难得的喧嚣。

  不断有人神色惊骇,快步穿街过巷,往城门口奔去。

  吴大管家多瞧了几眼,忽想起今早段主簿说的事情来——

  城东动工地今早坍塌,波及不少流民与百姓,已派出官兵镇压......

  往后无论是流民还是百姓,都得快快赶工。

  可现在来看,这些人神色惊骇,牵儿带女,身后又各自背着包裹细软,分明是要跑!

  跑?

  跑?!

  这些人是流民还是良民?怎么如此不懂事?

  能给天家建庙立碑,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们要是跑了,城中无人,往后动工的事情可怎么办?

  吴大管家登时一阵皱眉,骂了一嘴:

  “那群没用的官兵,成日吃干饭,到用的时候却连人都拦不住!”

  “你们几个,去堵住城门口的路,将人堵回来。”

  下人们不以为然,齐齐应了一声,旋即提棍而上,几棍子打在跑得最快的几个百姓身上。

  那几个百姓本就惊骇万分,眼见城门口已经近在咫尺,又窜出一小撮儿人来,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有一个汉子反应极快,几乎没有犹豫,只往后瞧了一眼,便将身后的爹娘媳妇儿女往家丁的棍下一推,自己则是愣是硬着头皮扛了几下,扛过了棍打,冲破下人们棍棒的包围,身形远远消失在城门口外。

  有一,便有二。

  老人妇孺的力气自然是拗不过男人。

  不少决意奔逃的男人眼见真有人用这样的法子逃走,便纷纷效仿。

  一时间下人们染血的棍棒下又多了不少人,可那些男人也真得了机会,纷纷蹿逃过了城门,再没回头瞧上一眼。

  那些被丢下的老弱妇孺眼见被下人们阻拦,神色绝望。

  有不少年纪还小的孩子立马就哭出了声,不断尖叫着伸出手去,试图抓住阿爹的声音,一遍遍唤道:

  “阿爹!阿爹!”

  “不,不要丢下咱们,咱们不想死啊!”

  此声凄惨,却换不来吴大管家的垂怜。

  吴大管家只当没听见妇孺的哭喊,眯眼看向不远处看着好似空空荡荡的城门口,再开口时,难免也是带了些怒气:

  “真是白日见鬼,今早守城的兵卒呢?”

  “城门既开,本应有人守城门才对,怎么连人都没有,就这么放这些壮丁走了?”

  原先递钱袋孝敬的下人极有眼色,立马躬身道:

  “大管家,我去城门关卡处瞧一眼。”

  “若是这群官兵躲懒,咱们回去禀报县令老爷,主簿老爷,好好治治他们的罪。”

  吴大管家微微颔首,那下人便快步奔向城门口探查。

  他膘肥体壮,跑的也极快,可吴大管家的眼中,此人不过刚刚跑到城门口,便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

  古怪之气越发浓郁,这回倒是不等吴大管家开口询问,那狂奔回来的下人便高呼道:

  “大,大管家——”

  “城门口守城的几个兵卒早已被人杀了!!!”

  “显,显然是已经逃过一批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饶是吴大管家见多识广,听到这样的消息,仍是吃了一惊:

  “死了?”

  “那群贱民竟敢对官兵动手?!他们不要命了不成?”

  下人喘着粗气,更回答不上来这话。

  无人回答,吴大管家心中的古怪便更浓厚了几分:

  “奇怪,奇怪,可是今早官兵不是都被派出去了吗?他们现下人都在那里?”

  “不,不信,我得早些回去将此事知会给老爷......”

  “若是这群流民是有胆杀官兵,再次劫掠奔逃,也好早些上报朝廷,从州府调兵镇压!”

  吴大管家口中喃喃几句,心中的不安稍稍驱散了一些,正欲交代几个下人在此处守城门,自己回一趟县衙,可还未开口,他便知道自己刚刚言语中的官兵都去了何处。

  长街尽头处。

  密密麻麻如黑虫蚁一样的人不断翻涌,奔腾,席卷而来。

  跑在最前面的,大多都与刚刚那些逃窜出城的百姓无异,衣着稍稍齐整体面,神色惊恐骇然,生怕落后一步,便被后头搅碎......

  为此,手边的妻儿老弱,则是能抛就抛。

  若是一旦有人跑慢了一步,眼看要被后头的人追上,便推一个人到后头挡灾,也无论那人是谁......

  而后头,这群人的后头,则更加惊悚。

  官兵们且逃且追且战,追的是前方只知道逃跑的城中良民。

  一旦追到,只一刀毙命。

  而令这些官兵身后,则大多是早已经癫狂红眼的流民。

  流民来时两手空空,只有一副躯壳。

  走时,也已不再在意这副躯壳。

  他们两手空空,但能杀人,捡官兵的刀,若是捡不到刀,则有拳用拳,有牙用牙。

  一旦被他们缠上扑倒,便如被巨蟒盯上一般,无论怎么砍杀,无论戳上多少窟窿,这些流民都要耗尽最后一口气,换掉官兵一条命。

  无论何时,同这种人纠缠,都是极为可怖的事情。

  所以官兵们纵使有些招式,却远远不及流民们拼命,只能一路溃逃。

  百姓在跑。

  官兵在跑。

  流民......

  流民没有跑,流民在嘶吼:

  “你们答应的粥呢?!”

  “原先招工时答应的粥为何立不住筷子?!”

  “为何我们给你们卖命,动工处垮塌,你们不救我们?!”

  “为何,为何我们好不容易爬出来,你们却说要拿我们人头示威?!”

  “我们做错了什么?!!!”

  ? ?来啦来啦!(*^▽^*)限免过了就没人了,好桑心......

  ? 大厦将颠:同大厦将倾,比喻情势危急,频临崩溃。

  ? (没有错字,用这个稍稍生僻成语的原因是觉得颠覆的颠更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