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试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

  翌日清晨,大明宫的紫宸殿内已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李隆基斜倚在铺着明黄色锦缎的龙椅上,目光先是落在娜仁手中那柄古朴的刀上——刀鞘是暗褐色的鲨鱼皮所制,刀光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这把刀……”他眉头微蹙,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忽然眼中一亮,“倒像是张先生当年随身之物。”

  杨玉环站在一旁,鬓边斜插着一支点翠嵌珍珠的步摇,闻言唇角漾开一抹浅笑:

  “父皇好记性,正是张先生的旧物。前些日子整理旧物时寻到的,想着陛下或许念旧,便让娜仁姐姐带来了。”

  她说话时,鬓边的珠翠随着动作轻轻摇曳,细碎的光芒恰好落在她白皙的颈项间。

  李隆基连连颔首,目光却不自觉地从刀上移开,落在杨玉环身上。那身藕荷色的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腰间一束,更显身姿窈窕。他看得有些出神,连娜仁轻咳一声都未曾察觉。

  娜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微收紧,眸底掠过一丝冷意。

  出了宫门,坐上回寿王府的马车,杨玉环才松了口气,往软垫上一靠,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躁:“姐,你都看见了吧?父皇那眼神……我真怕哪天真被召进宫中去。那后宫里的勾心斗角,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轱辘声,车帘缝隙里漏进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

  娜仁拢了拢身上的素色披风,目光落在杨玉环微微颤抖的指尖上,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

  "眼下能走的路,我思来想去只有两条。"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被车轮声吞没,"第一条,寻个与你身量、体态都相近的女子。我这手里有套易容法子,

  能将她眉眼口鼻改得与你一般无二,连说话的声线都能调得七八分像。往后她留在宫里替你应付陛下,你便可脱身去想去的地方。"

  杨玉环握着暖炉的手紧了紧,炉壁的温度也压不住心底的寒意。她想起昨日陛下攥着她手腕时,那双眼眸里翻涌的占有欲,喉间不由得发紧。

  "第二条是假死脱身。"娜仁从怀中摸出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后里面躺着只通体莹白的蛊虫,正蜷缩在锦缎上一动不动,

  这是前些天从皮逻阁那里拿来的长生蛊,能让人脉息全无,状似身死,实则是陷入沉睡。等陛下信了你已不在,再寻机会把你送出宫。"

  她指尖轻轻点了点锦盒边缘,"只是这法子不稳妥,陛下身边若有懂门道的高人,只需探探心口温凉,便知是障眼法。"

  杨玉环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宫墙,青砖上爬满的藤蔓像极了缠绕在身上的锁链。"我选第一个。"她忽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很坚定,"假死太冒险,万一被识破,大姐、二姐和八姐定会被牵连。她们在长安立足不易,我不能再给她们添乱。"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人选我倒有合适的——小桃。

  她打小跟着我,从蜀地到长安,身形跟我差不离,性子也稳当。宫里的规矩她都熟,模仿我的举止应该不难。"

  娜仁颔首,指尖在膝头轻轻敲着:"这事得瞒得严实,李瑁那边万万不能说。他虽是你的旧识,可终究是皇家血脉,万一走漏半分风声......"

  "我晓得。"杨玉环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浅影,"他如今被陛下猜忌,自顾不暇,何必再让他担这份风险。"

  娜仁掀开车帘一角,望着天边沉沉的暮色,眉头微蹙:"我唯一怕的是袁天罡。那老道精通风水玄术,眼光毒得很,寻常把戏瞒不过他。"

  杨玉环端起侍女刚斟的热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袁天师向来不问后宫事,这种偷梁换柱的伎俩,他该不会上心吧?"

  娜仁没接话,只是望着渐渐沉下去的日头,低声喃喃:"希望吧......"马车驶过朱雀大街,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一声一声,像是敲在人心上。

  寿王府的庭院里,晚桂的香气混着雨后泥土的潮气漫进来。李瑁攥着那柄西域弯刀站在廊下,

  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灯笼光下泛着幽蓝,他见杨玉环和娜仁踏着石板路走来,忙迎上去,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父皇见了这刀,到底怎么说?”

  杨玉环摘下帷帽,鬓边斜插的金步摇垂着细小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抬手拢了拢微乱的鬓发,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还能咋说?”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摇曳的烛火上,

  “父皇刚接过刀,指尖在刀柄那道旧痕上摸了摸,就抬头说‘这是张先生的刀’。”她没提陛下说这话时,殿内瞬间冷下来的气氛,只淡淡补充,“没再多问,许是想起当年的旧事了。”

  娜仁背着药箱上前一步,药箱边角的铜环轻轻碰撞:“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了。”

  李瑁望着两人转身离去的背影,杨玉环的石榴红裙裾扫过阶前的青苔,娜仁的灰布袍角在风里微微扬起。

  不知为何,心口忽然像被什么堵住,明明是日日可见的人,此刻看她们转过回廊拐角,竟生出“这便是最后一面”的念头。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自嘲地轻笑一声:“怎么会呢?”话音落时,却听见院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三响,已是三更天了。

  紫宸殿内,龙涎香在鎏金香炉里袅袅升起,李隆基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

  手里捏着枚暖玉棋子,目光却落在案上那幅未完成的《调鹦图》上。画中女子的眉眼只勾勒了一半,却已看得出几分灵动。

  “力士,”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酒后的微醺,“你说这杨玉环,眉眼间是不是真像惠妃?”

  高力士正捧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闻言忙躬身笑道:“陛下说得是。寿王妃眼角那颗泪痣,笑起来时弯弯的眼尾,

  确有几分像贞顺皇后。”他垂着眼帘,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只是……她终究是寿王的王妃啊。”

  李隆基眉头一皱,将玉棋子重重拍在棋盘上,黑子落定的声响在殿内格外清晰:“行了行了,朕不过是说她像,看看还不行?”

  高力士忙低头应着“是”,嘴角却牵起一抹苦笑。心里暗道:陛下啊,她是您的儿媳,是寿王明媒正娶的妻,哪能是随便看看的?

  他望着陛下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幅画,烛火在龙椅扶手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忽然觉得这满殿的熏香,都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