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定风波-《南北朝,敕勒长歌》

  尔朱文殊不顾自己伤势,用弯刀猛劈桥面,口中自言自语道:

  “狼神在上!若不能报父兄之仇,尔朱文殊愿永堕阿鼻!”他割破掌心将血水甩到河中:

  “待我踏破洛阳,定要活剐了贼天子!”

  战吼被一阵马蹄声打断,北方地平线浮现出大批具装甲骑的轮廓。

  尔朱兆的帅旗当先冲破雨幕,手中染血的断刀寒意凛然:

  “诸位勿忧!尔朱兆来取狗皇帝首级了!”

  “来得正好!”

  尔朱文殊抹了把脸上雨水,转向一旁的尔朱世隆:

  “骑兵过桥需要多久?”

  “半柱香!”

  尔朱兆甩开披风,断刃直指河对岸火光:

  “过桥之后,生擒狗皇帝!”

  话音未落,河对岸突然响起一阵机括轰鸣。

  几尺长的铁翎弩矢簌簌飞来,将帅旗旁掌旗官一时不慎被钉死在桥墩上。

  尔朱兆猛地扯过尔朱文殊滚进壕沟,第二支弩矢堪堪擦过他的护颈飞了过去。

  “狗皇帝倒是有几分血性!”尔朱兆啐出口血沫,抓住文殊手腕:

  “文殊愿意与我赌命否?”

  “如何不敢,尔朱氏之人,难道还有怕死的吗!”

  “好!”尔朱兆从亲卫手中夺过一根长长的马槊:

  “你带轻骑佯攻正桥,待我率死士从下游浅滩绕后,”

  “报!”斥候顶着箭雨扑来:

  “元徽带着羽林卫出北门了!”

  尔朱文殊面上一肃:

  “老贼这是要逃!”他翻身上马扯下染血的额带:

  “天子外强中干,我等径直冲开河桥便可,还须兵分两路么?”

  “且慢!”尔朱兆拽住他缰绳:

  “元徽是洛阳元氏重臣之中地位最高的一位了,他若是逃了,”

  “贼天子就变成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尔朱文殊一夹马腹冲入雨幕:

  “兄长若是擒了元子攸,先不要杀他,他的狗头我留到晋阳祭旗再砍!”

  两人正说话间,河桥对岸突然一阵骚动。

  尔朱兆眯眼望去,只见城头升起一面龙纛,这是北魏天子銮驾移动的信号。

  他猛地折断手中箭矢:

  “贺拔胜!带你麾下好手撞开城门!宇文洛生领弓弩手压制城楼!其余人随我屠了这窝鼠辈!”

  …………

  三个时辰后,洛阳宫城,太庙

  看到尔朱兆领军前来,元子攸第一时间从河桥前线撤了回来,又觉得心中实在是不安,于是便去了太庙占卜。一位白发苍苍的占卜官颤巍巍捧起碎片:

  “陛下,卦象大凶。”

  “闭嘴!”

  元子攸举剑劈开面前桌案:

  “尔朱荣都已经死了,剩下区区几个胡酋又何足道哉!?”话未说完,朱雀门方向突然传来闷响。

  羽林卫统领元鸷撞开殿门,急声道:

  “还请陛下移驾!叛军攻破朱雀门了!”

  元子攸一转剑锋指向元鸷:

  “移什么驾!?朕要平定叛逆,不是仓皇逃命!你等怎地这般无能!”

  “大军已经入了宫城,以后的事情恐怕就由不得陛下了。”

  中书舍人温子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了出来,目光闪动,手中捧着一封墨迹未干的诏书:

  “这是禅位诏书,还请陛下即刻用印。”

  “你也要做逆贼?”元子攸双眼赤红,挥剑就砍了过去,却被元鸷反手拧住手腕。

  温子昇抖开诏书轻笑:

  “尔朱将军承诺,若陛下肯自去帝号,可以容陛下仍在洛阳居住!”

  “做他的春秋大梦!”

  元子攸突然暴起撞翻烛台,火焰瞬间吞没诏书。

  他趁机冲向侧殿暗门,却被斜刺里伸出的马鞭缠住脚踝。

  尔朱兆踩着满地火星踏入大殿,甲胄上的血水在地砖上拖出长长红痕。

  “陛下好大的火气。”他踢开烧焦的诏书:

  “听说陛下在太极殿准备了一尊大鼎要烹杀我们?”

  元子攸啐出口血沫:

  “可惜没能把你射死在河桥!”

  “确实可惜。”尔朱兆点了点头,突然揪住天子衣领:

  “不过陛下可能还不知道,您最信任的元徽,此刻脑袋也挂在建春门上了!”

  他扯下腰间布袋倒出个带血的金冠:

  “还有一个叫元诲的,想来也是陛下亲近之人吧?这顶金冠,便是他的!”

  元子攸瞳孔骤缩:

  “你尔朱兆比尔朱荣还猖狂!”

  “不敢当陛下这等赞誉!”尔朱兆哈哈一笑,猛地将元子攸掼到龙椅上:

  “只是这宫城陛下是住不得了,还请陛下即刻移居永宁寺。听说您上月刚给寺中浮屠贴了金箔?如今却是正当其用!”

  说完,他转身对亲兵喝道:

  “送陛下入塔!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尔朱万仁!”元子攸突然嘶声大笑:

  “你以为杀了朕,这天下的局势就能控制在你的手里?你妄想!光朕知道的,你尔朱氏不服你的就大有人在,你不过是尔朱氏另一个鹰犬罢了!

  尔朱天光在长安拥兵自重,尔朱世隆私扣六镇赋税,还有你那好堂弟尔朱度律——他上月刚和侯莫陈悦结为儿女亲家!你真当自己是尔朱氏共主?”

  “啪!”

  马鞭抽在了天子右颊上,尔朱兆弯腰捏住他下巴:

  “陛下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听说永宁寺的硕鼠颇多,它们饿极了可是连金粉都啃!”

  尔朱兆重重踩上元子攸用来占卜的龟甲残片,断裂的蓍草混着血水黏在柱子上。

  “陛下方才是在占卜?”他揪起元子攸的领口撞向上方牌位,冷笑连连:

  “那怎么不问问你元魏列祖列宗,为何保不住这锦绣河山?”

  元子攸突然抓住供桌上的青铜簋,滚烫的祭肉汤汁泼向尔朱兆面门:

  “汝等叛逆之人,死后必入阿鼻地狱身受啃噬业火!”

  “找死!”尔朱文殊弯刀破风劈来,却被尔朱兆断刀架住。

  他抹去眼皮上的血水,刀背重重拍在少年手腕:

  “留着他!我要让他亲眼看着元氏宗庙化作白地!”

  温子昇捧着新拟的禅位诏书膝行上前:

  “将军,玉玺在……”

  “滚!”尔朱兆把他一脚踹翻,诏书哗啦滚进血泊:

  “真当我稀罕那块破石头?”

  他扯下神龛帷幔擦拭断刃:

  “天天抱着玉玺,陛下不是一样守不住这江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