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无心只合慢收枰-《南北朝,敕勒长歌》

  元乂和刘腾这对权臣组合在争权夺势方面确实颇有几分心得,但如果要论施政手腕,那是公认的一个比一个无能。

  这两人以往在朝堂上只知道玩弄权术,打压异己,何曾在治理国家、安抚百姓方面有什么建树?

  元乂贪财好利,刘腾专横跋扈,尤其是宣光政变之后,大魏政治中枢的统治混乱是可以预见的。

  再加上尔朱荣刚刚击败了破六韩拔陵,兵威正盛,声势如日中天。高欢深知尔朱荣的性格,此人野心勃勃,高欢觉得这种情况下尔朱荣要是不搞点事,那简直不符合尔朱荣这位天柱大将军的性格。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派往联络尔朱荣的斥候正好在这个时候前来回报:

  “尔朱荣的‘流民军’已过孟津。”

  高欢闻言,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苏绰。苏绰正执白子思索棋局,神情专注。

  “段领军此刻还在沃野镇练兵?”

  说着,他慢条斯理的下了一子,棋盘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苏绰见这一子甚妙,不由得摇了摇头,轻笑道:

  “段领军已暗中转移八千怀朔精兵至云中……”

  像是在思索该如何回答,苏绰顿了片刻,取出半枚青铜虎符:

  “这是清河王最后交给我们的东西,这位贤王倒还有些眼色。”

  烛芯爆出星火,照亮虎符内侧的篆文。

  高欢瞳孔骤缩——这正是与段长手中另一半虎符相合的六镇兵符,有了它,怀朔可以名正言顺的都督六镇诸军事。

  无论其他人怎么想,但至少在名义上,它还能代表中枢的安排。

  窗外突然传来夜枭啼叫,高欢从棋盒中抓起一把棋子,黑色云子手感十分温润。

  “传令李文彬,带二百精锐乔装行商入洛阳。”

  高欢松开握着的棋子,黑色云子如星雨落到棋盒里,高欢思索片刻,接着道:

  “两件事:第一,寻个机灵的兵士遣入永宁寺,看能否设法联络上郦御史;

  第二……”

  他不住摩挲手中黑色云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目光闪动道:

  “今次无论秀容川怎么做,我怀朔都要配合,让万景亲自去秀容川!”

  话音未落,房门忽被撞开,满身泥泞的侯景提着染血马刀闯进来:

  “尔朱荣恁地有魄力!他派人说境内突发流民暴动,连常平仓的账册都被烧了!秀容川流民暴动,哈哈,亏这人也说得出口!”

  高欢哈哈一笑:

  “万景来得正好,你亲自走一趟秀容川,就说要帮秀容尔朱氏镇压流民……”他笑吟吟的看向侯景:

  “万景一向聪明,应当该知道怎么做吧?”

  “军主放心,这种占便宜的事儿,我自然晓得!”

  …………

  三日后寅时,永宁寺地宫。

  郦道元费力的挪动脚镣,腐气中传来铁器刮擦声。

  老御史将《水经注》最新手稿按进胸前伤口,任由血水浸透“砥柱三门”的图注。

  “郦公别来无恙?”

  阴影里转出个矮小身影,衣着打扮与以往的守卫别无二致,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老御史浑浊双眼突然迸发精光:

  “秀容川的人?还是……”

  他盯着对方腰间露出半截的六镇纹样革带:

  “段长段领军的人?”

  “守卫”轻笑一声,低声道:

  “是贺六浑军主遣我来此,清河王在被囚禁之前将六镇兵符送往怀朔,军主让我来听听御史大人的意见。”

  郦道元突然叹了口气:

  “清河王果是明于决断,连虎符都舍得交付出去!”

  寒光闪过,铁链应声而断。

  矮小守卫的声音带着棋手落子时的从容:

  “三日前,清河王在门下省用早膳时,有人往黍粥里掺了剧毒。”

  郦道元踉跄后退,嘴唇翕动却没发出声音。

  “御史不必忧虑,清河王掌管门下省事务多年,此等诡谲伎俩无伤大雅……”

  “既是兵符已经到了六镇,便让你们贺六浑军主自行决断吧。元乂、刘腾二人无德无行,若任由他们胡来,这大魏早晚要被他们折腾散了!”

  …………

  五日后,洛阳西明门。

  尔朱兆看着城头新换的彩帛绳索,咧嘴一笑道:

  “阿爷说得对,这绸子浸过黑油果然耐烧。”

  他转身对扮作流民的尔朱精兵挥手:

  “等阿爷斥候的狼烟为号!”

  忽然城门洞开,一队羽林军押着囚车涌出。

  尔朱兆瞳孔骤缩——囚车里是被下了毒但逃得一命的元怿!

  原本俊朗的清河王现下已被折腾的奄奄一息,浑身遍体鳞伤。

  一位斥候蹭到尔朱兆身边低声道:

  “怀朔贺六浑军主密信!”

  尔朱兆接过对方递来的信纸,细细看了一遍。

  见上面事无巨细的列举了高欢的安排,他盯住最后那个形如佛塔的符号,突然狂笑:

  “贺六浑的鬼主意真多!好个一箭三雕!”

  此刻的徽音殿内,小皇帝元诩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空食盒,这段日子那刘腾愈发的无礼了!

  忽然,窗棂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小皇帝颤抖着推开暗格,发现里面躺着半块温热的胡饼——夹层中露出《考格新制》的真正账目。

  “陛下可记得三年前秋狩……”

  送膳的小太监突然开口,声线柔和,竟是一位女子,

  “我和陛下有过一面之缘的。”

  她摘下幞头,露出胡太后身旁一位女官的脸:

  “今夜子时,太后让陛下就在这徽音殿里……”

  元诩攥紧胡饼,泪水滴在账册“元乂私吞六镇军饷”的字样上。

  他思索片刻,突然咬破手指,在账册背面画出只有母亲才懂的特殊符文。

  随后,小皇帝捧起账册:

  “让母后放心,我……朕会听母后安排的……”

  …………

  洛阳西明门,已经等候了许久的尔朱兆望着远处升起的狼烟,指尖摩挲着浸透黑油的彩帛。

  突然伸手拽住绳索用力一扯,整段包铁吊桥竟如纸糊般断裂。

  “阿爷的‘流民’该过河了!”

  他转身对副将比了个契胡族特有的狩猎手势:

  “让儿郎们先冲粮仓,不要便宜了怀朔那个叫侯景的!”

  …………

  太极殿内,元乂正对着燃烧的洛阳粮仓狂笑:

  “烧得好!这些亏空正好都推到尔朱荣头上……”

  话音未落,徽音殿方向突然传来钟鸣,铜响震落檐角残雪。

  小皇帝元诩握紧袖中字条,看着鱼贯而入的秀容川将领,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块胡饼里夹着的字条:

  “待铜铃响彻,请陛下遣人持此符开玄武门。”

  当最后一声钟鸣消散,尔朱荣的大纛已插上玄武门。ru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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