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虚伪-《心理咨询室》

  “生死相斗…”

  薛礼咀嚼着这四个字,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他看着我掌心那团无声旋转、内蕴着人皇威严、血晶凶戾与帝气深沉的混沌能量球,感受着那几乎要将整座大殿都碾成齑粉的恐怖威压,眼中最后一点侥幸的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的绝望与疯狂。

  “好!好一个生死相斗!” 他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如同濒死枭鸟的哀鸣,手中那卷生死簿投影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黑光芒!那光芒不再仅仅是轮回气息,更混杂了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玉简虚影急速展开,无数道由精纯魂力凝聚而成、缠绕着六道轮回虚影的漆黑锁链,如同从九幽最深处探出的毒蛇巨蟒,带着禁锢灵魂、拖入轮回的恐怖吸力,铺天盖地地向我绞杀而来!整个偏殿的空间都仿佛被这轮回之力扭曲,光线变得光怪陆离!

  “第一招!轮回锁魂!” 薛礼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面对这足以让普通神仙境强者都瞬间沉沦的绞杀,我眼神冰冷如初。右掌之中那团混沌能量猛地一缩,随即轰然爆发!没有绚烂的光芒,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混合着撕裂、湮灭与主宰意志的毁灭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那片绞杀而来的轮回锁链!

  嗤嗤嗤——!

  无声的湮灭!

  看似坚韧无比的轮回锁链,在接触到毁灭冲击波的瞬间,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寸寸断裂、消融!那足以扭曲空间的轮回吸力,在这股不讲道理的毁灭伟力面前,如同脆弱的肥皂泡,一触即溃!

  噗!

  薛礼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嘴角溢出暗金色的魂血。他引以为傲的生死簿投影,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第二招!判官笔·定生死!” 他强提一口气,眼中疯狂更盛,生死簿投影急速翻动,一支由纯粹轮回法则凝聚而成的、散发着终结万物气息的暗金巨笔虚影,带着审判的威严,破开空间,直点我的眉心!这一笔,蕴含了他身为转轮王对“死”的极致领悟,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哼!” 我左臂的魔纹在袖中骤然亮起!一股冰冷暴戾到极致的邪神之力瞬间注入右掌!原本混沌的能量球骤然染上一层刺目的猩红!我不退反进,右手化掌为爪,五指之上缭绕着撕裂空间的猩红血芒,带着共工撕裂不周山的凶戾意志,狠狠抓向那点来的判官笔!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蕴含轮回死意的判官笔虚影,竟被这血芒缭绕的手爪硬生生抓住!猩红与暗金疯狂侵蚀、碰撞!薛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拼命催动魂力!但下一瞬——

  嘭!

  判官笔虚影,竟被那只血爪生生捏爆!化为漫天溃散的金黑光点!

  “哇——!” 薛礼再也支撑不住,一大口暗金魂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那巨大的、雕刻着六道轮回图案的玉案上!玉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数道缝隙。他手中的生死簿投影更是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几乎要消散。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魂体受创太重,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几次都未能成功。那身玄色蟒袍沾满了灰尘和魂血,冕旒彻底歪斜,狼狈到了极点。

  我一步步走过去,靴底踏在冰冷的地面,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回响。右手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混合着人皇气锋锐与血晶邪力毁灭气息的暗红指芒吞吐不定,如同死神的獠牙,遥遥锁定了薛礼的眉心。只需轻轻一送,这位执掌轮回的阎罗,便将彻底魂飞魄散。

  “嗬…嗬嗬…” 薛礼瘫靠在破碎的玉案旁,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魂血涌出的气泡声。他看着那点越来越近的死亡指芒,眼中疯狂褪去,绝望弥漫,却又在绝望深处,挣扎出一丝奇异的平静。

  “等等!” 他用尽最后力气,嘶声喝止了我的动作。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动作微顿,指尖的指芒依旧吞吐,冰冷地看着他。

  薛礼咬着牙,强撑着破碎的魂体,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扶着裂开的玉案边缘,重新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魂血不断从嘴角和胸前的伤口渗出,染红了蟒袍,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但他终究是站直了!尽管摇摇欲坠,却依旧维持着一位阎罗最后的体面。

  “刚才…动手…” 他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尊严,“是本王…想看看…能不能赢你…能不能…亲手终结你这祸乱之源…”

  他惨然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自嘲。

  “现在…有了结果…” 他目光扫过狼藉的大殿,扫过自己破碎的魂体,最终落在我冰冷无情的脸上,“本王…赢不了…本王…服了…”

  服了。

  这两个字从一个骄傲的阎罗口中吐出,重逾千钧。带着失败者的屈辱,却也带着直面现实的勇气。

  “但是!” 薛礼猛地挺直了脊背,尽管这动作让他再次咳出大口魂血,但他眼中却爆发出最后的光彩,那是一种近乎殉道者的执着与骄傲!

  “本王是阎君!是这地府轮回秩序的执掌者!自有阎君的尊严!”

  “不可…袛辱于奴隶人之手!” 他死死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样子刻入轮回深处,“更不可能…被你…这掀起无边兵祸、踏碎地府安宁的…弑神者…所裁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愤与宣告:

  “而且!本王就算今日身消道陨!魂飞魄散!也从不认为…本王想要改变这腐朽地府…想要为万灵寻一条不破不立新路的理想…是错的!!!”

  最后一个“错”字,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他毕生的信念与不甘!

  话音未落!

  他猛地抬起右手!那支刚刚凝聚判官笔虚影的手掌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通体漆黑、缠绕着浓郁死寂之气的短剑!那是阎罗权柄的象征之一——戮魂匕!

  没有半分犹豫!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在宣告自己理想未错的刹那!

  薛礼眼中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决绝,反手将那柄戮魂匕,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噗嗤!

  一声轻响,却如同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暗金色的魂血如同喷泉般从心口狂涌而出!那戮魂匕上的死寂之气瞬间爆发,如同贪婪的毒蛇,疯狂吞噬着他残存的生机和魂力!他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虚幻!

  太快了!

  快到我那蓄势待发的指芒都来不及阻止!

  快到我那冰冷坚硬的心防,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壮烈到极致的自绝狠狠撞开了一道缝隙!

  我僵在原地,指尖的暗红指芒无声熄灭。看着薛礼脸上那混杂着剧痛、解脱、以及至死未改的执着表情,看着他身体在戮魂匕的侵蚀下寸寸崩解、化为点点暗金光芒飘散…

  利用…是的,我确实利用过他对地府现状的不满,在“葬魂谷反腐”时借他的名义行事,甚至某种程度上默许了他与我在朝堂的争斗,将他当作一枚制衡其他阎罗的棋子。

  理想主义者…他也确实是。他看到了地府的腐朽,他想改变,他想用他的“规矩”和“秩序”去重塑,哪怕这想法在神佛博弈的棋局下显得天真而可笑。

  不地道…违背初衷…是的,我掀天,本意也是打破枷锁,给万灵争命。可如今,为了掀翻这棋盘,为了剪除障碍,我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同样想改变地府、只是道路不同的“理想主义者”,逼到了自刎的绝路。

  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冰冷寒意,如同毒蛇,悄然爬上我的脊背,缠绕住我的心脏。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自身道路开始偏离的预警。但我强行将这丝寒意压了下去,用更加坚硬、更加冰冷的意念将其碾碎。

  掀天的路上…需要踏脚石。

  挡路的石头,无论它本身是美玉还是顽石,都只能被踏碎。

  这是代价。这是…必要的牺牲。

  我这样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这念头刻入骨髓,覆盖掉那丝不该有的、名为“愧疚”的情绪。

  终于。

  薛礼的身体彻底化为漫天飘散的暗金光点,如同无数只哀伤的萤火虫,在空旷残破的偏殿中缓缓飞舞、消散。原地只留下那顶歪斜的冕旒,一件染血的玄色蟒袍,以及那柄插在地上、兀自散发着死寂之气的戮魂匕。

  大殿内死寂无声。只有那点点暗金光屑在无声飘落,映照着满地狼藉,诉说着一位阎罗最后的悲歌与坚持。

  我沉默地肃立在原地。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无情的面具。但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一动不动。

  良久。

  我的头,极其轻微地,向下低了一下。

  幅度很小,时间很短。

  不是鞠躬,更不是跪拜。

  只是一个极其短暂的、近乎本能的、连我自己都未必能清晰定义的动作。

  或许是敬意?对一个至死坚持理想的对手最后的尊重?

  或许是…抱歉?对一个被自己当作棋子利用、最终逼死的“合作者”与“敌人”…那一点点无法言说、也不愿承认的…愧疚?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我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刚刚那片刻的低首从未发生过。左臂的魔纹在袖中缓缓蠕动,丹田内三股力量再次奔腾咆哮,将那丝不该有的软弱彻底碾碎。

  袍袖一甩,转身。

  再无半分留恋。

  靴底踏过冰冷的地面,踏过散落的玉简碎片,踏过那件染血的蟒袍,发出单调而决绝的回响。

  身影化作一道玄黑流光,冲破转轮王府的残破殿顶,冲天而起!

  下方,酆都城的血火厮杀已进入最惨烈的阶段。都市王、卞城王、楚江王的亲卫队,在镇渊军付出相当代价后,终于被分割包围,如同困兽般做着最后的抵抗,覆灭只在顷刻。

  我的身影如同一道撕裂阴云的黑色闪电,瞬间出现在战况最激烈的玄冥街上空!下方,是黑压压的镇渊军士,是浴血奋战的李迷、张横等人,是濒临崩溃的阎罗亲卫!

  冰冷、威严、带着不容置疑意志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每一个厮杀者的灵魂深处:

  “镇渊所属!”

  “顽抗之敌,已近穷途!”

  “继续推进!保护大帝安危!护佑酆都万灵!”

  “粉碎一切心怀叵测、意图祸乱地府、刺杀大帝的奸佞之徒!”

  “目标——森罗殿!”

  “前进!!!”

  “保护大帝!粉碎奸佞!”

  “镇渊万胜!!”

  下方,早已杀红眼的镇渊军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回应!士气瞬间攀至顶峰!最后的绞杀,如同狂暴的海啸,向着残存的抵抗,向着那象征最高权力的森罗殿,狠狠拍去!

  我悬浮于血色苍穹之下,玄黑蟒袍猎猎作响,左臂魔纹在袖中兴奋搏动。下方是尸山血海,前方是最后的壁垒。

  心中的那点波澜,早已被冰冷的杀意和掀翻一切的决绝彻底淹没。

  当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卞城卫鬼将被李迷一刀枭首,其魂体在幽绿火焰中凄厉哀嚎着化为飞灰,宣告着持续了大半日的残酷清洗,终于落下了帷幕。

  玄黑的镇渊军旗帜,插遍了酆都城每一处重要的街口、府库和城楼。

  士兵们脸上混合着疲惫、亢奋与劫后余生的麻木,沉默地清理着战场。破碎的魂体残骸被集中焚化,倒塌的建筑废墟被粗陋地清理,凝固的血污在阴冷的空气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昔日繁华而阴森的鬼都,此刻满目疮痍,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坟场。

  朝堂之上,更是经历了一场无声却更加彻底的“清洗”。无需我亲自下令,那些嗅觉灵敏、早已投效或急于表忠的将领和谋士们,已自发地行动起来。一份份罗列着十殿阎罗党羽、爪牙的名单在私下飞速传递,一场针对性的肃清在夜幕掩护下悄然展开。

  隶属于阎罗派系的判官、阴帅、功曹…无论职位高低,无论是否参与过抵抗,但凡名字上了那份“清算簿”,等待他们的只有冰冷的刀锋和无情的魂飞魄散。惨叫声在深宅大院中短暂响起,又迅速被黑夜吞噬。当黎明再次降临时,森罗殿内外,曾经盘根错节的十殿阎罗势力,已被连根拔起,清扫一空。权力的真空,被浓稠的血腥和镇渊军冰冷的铁甲迅速填满。

  我并未在那些喧嚣的肃清现场停留。

  当镇渊军的洪流最终冲破象征性的抵抗,涌入帝宫外围,兵锋直指森罗殿正门之时,我的身影,已经再次出现在那幽深、冰冷、光线永远晦暗的帝宫深处。

  仅仅半日之别。

  帝座之上,那隐没在阴影中的轮廓,却让我的心猛地一沉。

  早上离开时,大帝虽然虚弱,气息低沉,但那份主宰幽冥的深沉气度犹在。可此刻…那阴影中透出的气息,却是一种近乎枯竭的“垮”!仿佛支撑他的某种无形之物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随时可能消散的躯壳。那股缠绕帝座的金线佛力,似乎也黯淡了许多,但带来的却并非解脱,而是一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陛下?” 我快步上前,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左臂的魔纹在袍袖下不安地蠕动,丹田内新得的帝气种子也微微震颤,与帝座上的衰弱气息产生着某种悲鸣般的共鸣。

  阴影中,大帝似乎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一只枯瘦得如同蒙皮骷髅的手,极其缓慢地从阴影边缘探出,对着我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摇了摇。

  那动作虚弱无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

  别说话。

  我脚步猛地顿住,停在阶下数步之外。眉头紧锁,目光如电,试图穿透那浓重的阴影,看清大帝此刻的真实状态。是伤势加重?还是…地藏那边又有了新的动作?那黯淡的金线,是禁锢松动了?还是…某种更可怕的预兆?

  就在我心念电转,惊疑不定之时,阴影中,大帝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丝缝隙!

  没有神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浑浊。但那浑浊的眼底,却极其隐晦地,朝着我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眨动了一下!

  眼神交汇的刹那,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般传递过来:

  ‘无碍…勿虑…’

  无碍?勿虑?

  我心中惊涛骇浪。大帝此刻的状态,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无碍”!但他传递来的意念,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强行支撑的平静,甚至…一丝微不可察的催促?

  他在告诉我,他此刻的“垮”并非真正的危机,让我不必担忧?还是…在掩饰着什么?催促我离开?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看着大帝那浑浊眼眸中传递出的、不容置疑的制止与那丝隐晦的“催促”,我强行压下了所有探究的冲动。大帝以自身为囚徒,与地藏博弈至今,其深意绝非我能轻易揣度。他既如此示意,必有缘由。

  “…臣,告退。” 我垂下眼帘,不再多言,只是对着那帝座阴影,再次躬身一礼。动作沉稳,没有丝毫犹豫。

  转身,玄黑蟒袍拂过冰冷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阴影中,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直目送着我离开,直到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衰弱。

  站在森罗殿外,看着下方广场上肃立如林的镇渊军铁甲,看着远处依旧冒着黑烟的废墟,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冰冷的杀意同时涌上心头。

  酆都城,需要一个新秩序。一个由我掌控的新秩序。

  “传令!”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殿外肃立的李迷等将领耳中,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一、即刻起,镇渊军接管酆都城一切防务、治安!凡战时损毁之屋舍、街道、桥梁,着工部配合,限时修复!所需资材,由…本帅府库先行垫付!” 我略一停顿,目光扫过那些在废墟中瑟瑟发抖的游魂和普通鬼民,“务必尽快恢复市井,安定民心!”

  “二、严整军纪!” 我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冬朔风,“凡我镇渊军所属,无论军阶高低,胆敢袭扰民众、劫掠财物、欺压百姓者——斩!凡趁乱作奸犯科、浑水摸鱼者,无论何人,军法从事——斩!凡玩忽职守、懈怠修复之官吏——严惩不贷!”

  “三、开府库,设粥棚,赈济因战乱流离失所之民!张贴安民告示,昭告全城,昨夜之乱,乃奸佞作祟,意欲颠覆地府,刺杀大帝!幸赖大帝洪福,我军将士用命,奸佞已除,大局已定!望万灵各安其业,勿信谣言!”

  “尔等,听明白否?!”

  “末将遵命!!” 李迷等将领轰然应诺,声音中带着凛然杀气与一丝振奋。他们明白,这不仅仅是善后,更是重塑根基,收拢民心!

  政令如山,铁腕执行。

  接下来的十多天,酆都城如同一个巨大的伤者,在镇渊军这把冰冷而高效的手术刀下,开始了痛苦的愈合与重建。

  被焚毁的坊市,在原址上迅速清理,新的、更加规整的木石结构开始搭建。

  崩塌的城墙和街垒,由鬼力强悍的军士配合工部匠鬼,日夜赶工修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固。

  堵塞的冥河支流被疏通,损毁的桥梁重新架设。

  一队队甲胄鲜明、纪律森严的镇渊军士兵日夜巡逻,那些曾趁乱劫掠的恶鬼游魂被毫不留情地揪出,当众枭首,魂飞魄散的惨嚎声成了最好的警示。

  粥棚前排起了长队,热气腾腾的魂米粥虽寡淡,却足以让那些在战火中失去一切的游魂暂时果腹,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安民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将昨夜的血腥政变定性为“粉碎奸佞、护佑大帝与万灵”的正义之举。尽管私下仍有窃窃私语和恐惧,但表面上,秩序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甚至…比十殿阎罗时期,少了几分阴森的压抑,多了几分冰冷的效率。

  酆都城,似乎真的焕然一新了。

  然而,神君府邸深处,那间象征着权力核心的静室中,气氛却与城中的“欣欣向荣”截然不同。

  我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已经整整思考了十多日。

  窗外,是修缮一新的庭院,甚至能听到远处市井传来的、刻意营造的“繁华”声响。但我的眉头,却始终紧锁着,如同化不开的寒冰。

  十殿阎王…除了已自刎的转轮王薛礼,其余九位,连同他们的核心心腹、家眷,竟如同人间蒸发!在镇渊军彻底掌控酆都城、掘地三尺的搜查下,没有留下丝毫有价值的线索!他们去了哪里?阴山鬼域?忘川深处?还是…早已通过隐秘渠道,投奔了西天,或者…天庭?

  无声无息地消失,往往意味着更致命的蛰伏和更汹涌的反扑!他们绝不会就此作罢!尤其是…秦广王!那老狐狸,绝不会甘心失败!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

  而且…

  我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撩开宽大的袍袖。

  整条左臂上,那些曾因借用血晶力量而浮现的、狰狞扭曲的暗红魔纹,此刻虽然已经黯淡下去,几乎隐没于皮肤之下,只留下淡淡的、如同陈旧疤痕般的痕迹。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为了压制住血晶那狂暴的反噬,为了将那些蠢蠢欲动的共工残魂重新封印稳妥,这十多天来,我消耗了多少本源力量!人皇气近乎枯竭,新得的帝气种子也黯淡无光,连带着境界都隐隐有些不稳。

  现在…

  我感受着体内那远不如巅峰时期澎湃的力量,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自嘲。

  实力…回到了原来的水平?甚至可能还略有不如。

  若此刻再跳出一个全盛状态的阎王,比如秦广王…我还能像斩杀薛礼那样,摧枯拉朽吗?

  恐怕…胜负难料,甚至凶多吉少。

  “麻烦…” 我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膝盖。一边是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强敌,一边是自己陷入低谷的实力。这感觉,如同坐在一座看似坚固、实则地基松动的堡垒之上,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更紧迫的压力,来自朝堂。

  自从那夜血洗之后,象征着地府最高权力运转的森罗殿朝会,已经整整停滞了半月有余!朝堂空置,政令虽由我府中发出,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时间一长,流言必将再起,人心必将浮动。那些暂时蛰伏的中立派、那些心怀鬼胎的残余势力、甚至那些真心希望地府恢复秩序的有识之士…都在观望!都在等待一个信号——一个乱局已定、新秩序确立的信号!

  开朝!

  只有重开朝会,由大帝,哪怕是象征性的出面,由我这位“荡寇神威”神君站在百官之前,才能真正宣告:酆都城,换了主人!旧的秩序已被打破,新的格局已然形成!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沉思。

  “进来。” 我收敛心神,声音恢复平静。

  门被推开,李迷和几名核心谋士走了进来。李迷身上的硝烟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处理繁杂政务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谋士们则面带忧色。

  “大帅,” 李迷抱拳,沉声道,“城内修复已近尾声,民心稍安。但…朝中诸多官员,以及我们府中几位先生,近日屡次进言…”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谋士,“皆言…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不可一日不议。请大帅…速开朝会,以定乾坤!”

  谋士们也纷纷躬身:“神君明鉴!唯有重开朝堂,方能昭告天下,乱局已平,新章已启!方能安抚百官,震慑宵小!”

  果然来了。

  我心中了然。这压力,避无可避。

  “知道了。”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修缮一新的庭院。左臂上,那淡淡的魔纹痕迹在衣袖下传来微弱的冰冷触感。实力未复,强敌隐遁…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没有时间再给我等待了。

  开朝!必须开朝!用这场朝会,为这半月的血火画上句号,也为可能到来的更大风暴,拉开序幕!

  我转过身,目光扫过李迷和谋士们期待而凝重的脸,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下去。”

  “尊——大帝令!”

  “明日辰时,森罗殿…”

  “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