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穷奇残魂-《天地诀,唯我独尊》

  那衣裳越织越厚,针脚里裹着春溪的絮语、秋山的枫火,还有冬雪落在屋檐的轻响。有日,南天门的守将忽见紫纱上垂下来根银线,线头系着片半透明的蝉蜕,凑近了看,里面竟蜷着个小小的影子——是三百年前在桃树下追蝴蝶的自己,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人间的“记念处”旁,野菊丛里冒出了株新苗,叶片上滚着露珠,映出个梳双丫髻的姑娘在井边打水。瞎眼的老妪摸到新苗时,指尖忽然湿了,她说听见了井水晃荡的声音,还有姑娘笑起来时,银镯子碰在水桶上的脆响——那是她十五岁时的模样,早被岁月磨成了模糊的影子,此刻却借着藤的力,在露珠里亮了亮。

  天庭的“忆会”开得更勤了。掌管风雨的仙官从藤上摘下颗圆果,剥开时飘出阵黄梅雨的腥气,恍惚间回到了未成仙时的江南,他蹲在青石板路上,看母亲把淋湿的蚕匾搬进屋檐,额角的水珠滴在青砖上,洇出个小小的圈。雷部正神又捡到片藤叶,叶面上画着只瘸腿的野兔,他忽然想起当年当樵夫时,曾在雪地里给这只兔子喂过半块干粮,如今那兔子许是早已轮回,却托藤叶捎来根沾着雪粒的兔毛。

  孟胧的青苔手链越发温润,夜里常泛着淡淡的光。有次她在月下打坐,手链突然散出雾气,雾里浮着个旧木匣,匣子里没有金银,只有叠泛黄的药方,最上面那张写着“治小儿夜啼方”,字迹歪歪扭扭——是她初学医术时,师父手把手教他写的,那年她才七岁,总把“蝉蜕”写成“蝉退”,被师父用戒尺敲了手心。

  水镜里的星果藤还在长,藤蔓缠上了东海的珊瑚,结出的果子带着咸腥气,映出鲛人在月下织绡的身影;藤须探进了地府的忘川,勾住片落水的荷叶,叶面上坐着个穿红衣的新鬼,正对着河水哭——她忘了自己是谁,却记得出嫁那日,母亲往她鞋里塞了把花生,说“早生贵子”。

  玉帝望着镜中那件越来越沉的衣裳,忽然伸手拂过云案,案上便多了壶新酿的桂花酒。他倒了两杯,一杯递给身旁的仙官,一杯对着水镜举了举:“你瞧,这衣裳里的日子,苦的甜的,都成了酿。”

  话音刚落,紫纱上的藤叶忽然簌簌作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眨。远处传来孩童的笑,老妪的呢喃,还有仙官们低低的叹息——那是三界的记忆在应和,在这用时光织就的衣裳里,每个被遗忘的瞬间,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针脚。

  紫纱震颤的刹那,云海深处忽然裂开道暗纹,腥气混着蛮荒的风涌出来。有鳞甲在阴影里反光,不是龙螭的莹润,而是带着锯齿般的冷硬——是盘古开天时尚未化形的穷奇残魂,被星果藤织进衣裳的针脚惊动了。它悬在半空,巨口开合间,竟吐出半块焦黑的兽骨,骨头上还嵌着片燧石,是千万年前与同类争夺火种时留下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