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温情相伴是泉涸-《南北朝妖颜权臣高澄书》

  高澄垂头一笑,俯身将长恭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鞍。

  “抓紧了。”扬鞭一策,朝着秦姝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舍乐、刘桃枝扬鞭催马紧随上去。

  斛律光勒马,遥望着驰离的人影。

  令道:“就地扎营休整!”

  仪仗卫队闻令而动,很快营帐林立。

  高澄在一处缓坡追上秦姝,他轻勒缰绳,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两匹马儿踏着一致的步伐徐徐前行。

  秦姝的面容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曾经在他身边时那种精心养护的矜贵气质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风霜烈阳所留下的痕迹。

  淡淡的晒斑,略显粗糙的肌肤,却衬得她眉眼间那股飒爽之气愈发鲜明。

  高澄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侧颜,眼底的笑意收不住,藏不住。

  秦姝始终不发一言,看似冷淡地目视前方,偶尔也会微微偏首,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躲开他灼热的目光。

  “阿姝,既然天意让我们在此重逢,带着孩子,跟我回去吧?”

  这里就是敕勒川,牧人的羊群与农人的田地在这片草原上共存。

  到了一处毡帐。

  简易的篱笆,东边隔出一处羊牢,西边围着整齐的菜畦,帐前有一硕大的木桶。

  高澄随着秦姝翻身下马,见长恭也要跟着下来,忙伸手将马缰递到他手上。

  凑近孩子耳畔低语:“去寻舍乐玩会儿?阿爷......有些体己话要单独同你阿娘说。”

  “诶!”长恭想都没想,接过缰绳便策马离开。

  “长恭?!”秦姝刚唤出声,便瞧见舍乐一行在不远处。

  未及反应,忽觉腰间一紧,高澄已欺身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秦姝挣动着,素白衣袂在风中翻飞。

  高澄紧抿着唇,双臂将她牢牢锁在怀中,步履稳健地向帐内走去。

  任她在怀中挣动,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既不容挣脱,又不至弄疼她。

  帐帘垂落的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视线,隐约传来秦姝带着恼意的声音:“高子惠,你......”便戛然而止。

  只余毡帐内昏昧的光影和灼人的气息。

  高澄未放下秦姝,就着抱她的姿势,几步将她抵在榻上。

  温柔的侵袭中,她没有放弃挣扎,双手抵在他胸膛推拒,可指尖却无意识地揪紧他的衣襟,分不清是想推开,还是想将他拉得更近。

  高澄没有停下一切动作,尽管显得很粗暴,可他想将这些时日的分离都讨回来......

  帐内闷热,两人交缠的躯体早已汗水淋漓。

  高澄将秦姝紧紧锁在怀中,下颌抵在她肩头,声音沙哑:“还不肯原谅我么?”

  “你伤的不是我,我哪有资格恨你......又谈什么原谅?”

  “那就跟我回去啊,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长恭?”

  秦姝闭了闭眼,声气带叹:“发生了那些事,在你身边日日相对,我只会痛苦!”

  高澄急忙挪跪到秦姝面前,双手紧紧包裹住她的指尖。

  “我改,改还不行吗?你要我怎样都行!”

  听上去真的很诚恳,像是从胸腔里碾出的悔意。

  “阿姝,你是我的爱人,为何就是不肯对我宽容?”

  听上去,竟透出几分委屈来。

  “子惠,其实在你身边日子,我从来没有过当下快乐。”

  高澄蹙眉听着。

  “跟着你,我会不由自主的去想太多,做太多,承担太多......可你猜忌我,隐瞒我,欺骗我......”

  高澄垂首沉默,手指的力道再紧了紧。秦姝太懂得真相作刃,每一句都剖开他最不愿正视的疮疤。

  “我喜欢如今的生活,长恭永远是你的孩儿,可我永远不会是你的妻子。

  你觉得我得套一个假身份才能与你相配,可我是秦姝,我想活成我自己。

  你不是离不开我,也不是缺不了我,你仅仅只是不甘心。你爱的你们高家的基业,你该配你的生活,我与你,根本就不是相配的。”

  秦姝的手慢慢从高澄的掌心中抽离,衣袖拂过带起一阵微凉,看着她系衣带的动作不疾不徐,高澄沉沉的问了一句:

  “阿姝......你还爱我吗?”

  “我们的缘未尽,情未散,又为何不能在一起?”

  秦姝已经穿戴好,回望着高澄,曾经她对赵北秋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如今该用在她与高澄身上了。

  “泉涸了......”

  这一句,高澄懂了。

  秦姝出帐时只听身后哽咽问道:“来日若孤寂......你会不会另择良人?”

  “我不是因寂寞而嫁人。”

  高澄痴痴一笑,可是他,却会因寂寞而放纵,若秦姝也这样,他根本承受不起。

  但此刻,他只觉得秦姝这样太苦了。

  斛律光策马赶来时,望见刘桃枝陪着长恭嬉戏,舍乐一个人扎着简单帷帐。

  坡丘上,高澄倚在秦姝身旁,唇边陶埙正流淌出敕勒川的苍凉曲调。

  秦姝感慨,这大概是天赋吧,当初她学了那么久,高澄却是一学即会。

  一曲终时,高澄指尖轻转陶埙。

  “勋是土音,声韵还是太过苍凉,阿姝啊,不若随我学胡琵琶?西域传来的妙物,既能诉尽缠绵相思,又可奏山河壮阔,能泣尽离人血泪,亦能奏出盛世欢歌。”

  “你还要继续北巡,何必为我耽搁呢?”

  “与你相伴,怎会是耽搁?”

  望向远处嬉戏的长恭,声音透低哑无奈:“若可以,惟愿终日与你们母子一直相伴,陪着你共赏这塞外烟霞才是我的奢求。”

  说罢将秦姝轻轻揽入怀中,让她倚靠在自己肩头。

  “我只有伴在你身侧,才得至乐。”吻过她鬓边碎发,低喃道:“你不肯回去,就容我也抛却世间纷扰,偷两日清闲。”

  秦姝心头一颤,缓缓闭目。

  暮色,高澄会跟着秦姝一道赶着半大的羊群归牢。晨光熹微时,又会与她一起寻新的草场放牧。

  无聊也会考核长恭的功课,意外发现这孩子竟未落下分毫,看帐里四处散落翻开的典籍,看得出秦姝平日的教导下了很多功夫。

  嚼着秦姝烙的饼子,干硬难咽。

  “阿爷,是不是特别难吃?”长恭歪头看他。

  “不啊,阿爷觉得挺好吃。”他喉结滚动,硬是将那口饼咽了下去,嘴角还刻意扬起几分笑意。

  “那我的也给您……”长恭眼珠一转,飞快地将自己的饼推到他面前,一溜烟就蹿出了帐外,“我去找明月伯伯讨烤肉吃!”

  秦姝望着晃动的帐帘,低声:“这孩子总嫌我手艺差。你若实在咽不下,不如也去寻明月大哥用膳吧。”

  “分明是这小子不识货,”高澄连忙又咬了一大口,含糊道,“我巴不得天天都能吃上。”

  秦姝转身望着帐角堆着的几袋面粉,高澄走后她也该离开这个地方,开玩笑道:“要不我多烙几十张,给你路上带着吃?”

  “啊?!”他一口饼渣差点呛在喉间,连忙端起酪浆猛灌。

  后面一日,附近百姓听闻大将军到此,纷纷前来拜谒。

  高澄坦然接受众人观摩,时而俯身搀起跪拜的老者,时而蹲下抚弄孩童发顶,会细细询问每户牛羊多少、收成几何、赋税可重。

  秦姝望着这天生的政治家,此时此刻他看上去似乎真的爱民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