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一石数鸟-《乖巧的女人最好命,太子欲罢不能》

  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唯有太平公主那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一声声,一刀刀,持续不断地撕裂着庭院中的死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悲痛弥漫之时,正在收拾药箱的吴均年,动作忽然顿住。

  他注意到嘉禾郡主紧握的左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青白色,即使在死亡后依然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姿势。

  吴均年心中一动,立刻低声禀告:“陛下,郡主左手紧握,似有异状。”

  晏时叙闻言,目光锐利地投向嘉禾垂落在地的左手。

  阴影下,她一只小手确实死死攥着。

  晏时叙沉声道:“查验。”

  吴均年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避开太平公主紧抱的手臂,用巧劲一点点掰开了嘉禾郡主那只冰凉僵硬的小手。

  掌心摊开。

  里面赫然是一小张被揉捏得皱巴巴的宣纸。

  一股极其微弱的奇异香气,幽幽散发出来。

  吴均年屏住呼吸,用指尖极其小心地将那宣纸捻出。

  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将其展开。

  宣纸上面一片空白。

  然而,吴均年谨慎地将纸片凑近鼻端。

  再次确认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陛下!”吴均年的声音带着一丝震动,打破了死寂。

  “这张纸上的字迹,应是用了某种特殊之法消除。其上……还浸染有‘惊蛰粉’的气味!”

  众人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骇与恍然。

  刑部尚书廖大人更是倒吸一口冷气。

  又是惊蛰粉!

  所以……嘉禾郡主突受惊吓是诱因。

  但这张原本或许该有字迹、如今却一片空白且浸染了惊蛰粉的宣纸……

  才是诱发她心疾的致命毒引!

  这哪里是意外?

  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环环相扣、连稚子都不放过的绝杀!

  庭院中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冰冷刺骨。

  晏时姝凄厉的控诉与恸哭被这浸染“惊蛰粉”的空白宣纸硬生生掐断了一瞬。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吴均年手中那片皱巴巴的宣纸,仿佛要将它烧穿。

  “这是谁……拿给嘉禾的?”

  她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扫过地上跪伏的公主府众人。

  晏时叙看了自已长姐一眼,深深叹息。

  “廖尚书。”

  “臣在!”廖大人一个激灵,额头重重磕在地砖上。

  “即刻彻查公主府!所有当值、不当值之宫人、内侍、护卫、嬷嬷,一个不许遗漏!尤其是——”

  晏时叙的目光也钉在嘉禾郡主身边那群早已抖成筛糠的贴身宫人身上。

  “郡主身边伺候的所有人,全部单独拘押,严加审讯!”

  “臣遵旨!”廖尚书立刻挥手示意刑部衙役行动起来。

  公主府瞬间被更彻底的恐慌笼罩,哭喊求饶声四起,又被强行压下去。

  晏时叙的目光最后又落回天天身上。

  少年脸色苍白,紧抿着唇,那双酷似他的眼眸深处还翻涌着一丝茫然,以及一丝强行压制的愤怒——

  这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面对这种境况该有的反应。

  即便他现在的心性远不及晏邢天,但也已经强过太多同龄孩子。

  晏时叙朝他伸手:“天天,到父皇身边来。”

  天天点头,再一次看了眼躺在姑母怀里,已经毫无生机的表妹。

  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他发现自已再一次忘记了某些事情,很重要很重要的那种……

  实在是想不起来,天天走到父皇身旁,牵住了他温暖的大掌。

  “嘶……”

  两掌相握,天天才惊觉自已掌心传来刺骨的疼。

  晏时叙见儿子疼得小脸煞白,翻开他的手掌查看。

  下一瞬,他眸色骤然紧缩,猛地包住了儿子的手掌。

  天天被父皇这么用力地握了一下,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晏时叙转向瘫坐在地、搂着女儿尸体失魂落魄的晏时姝。

  “皇姐,嘉禾之死,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但此刻,先将嘉禾妥善安置吧。”

  他的语气里,也满是沉痛。

  晏时姝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是紧紧抱着女儿冰冷的身体。

  她抬头深深地看了天天一眼,这才任由宫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和嘉禾一同搀扶起来,踉跄着向自已的院子走去。

  那鹅黄裙角拖曳过冰冷地砖,留下足够割裂开黑夜的痕迹。

  晏时叙静静地看着晏时姝颓然离开的背影,好一会,才吩咐道:

  “回宫。”

  他牵着天天的手,离开了公主府。

  临王、城王等人亦面色凝重,紧随其后离开。

  待众人走后,公主府内所有人都被刑部的人带下去审问了。

  可晏时姝的院子内,靠床内侧的墙壁无声打开。

  一抹纤细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对方身着一袭月白色锦缎襦裙,面上戴着同色纱巾,身材瘦弱。

  见着痛哭流涕的大长公主,和床上已经冰冷的嘉禾郡主,那女子惊呼一声扑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嘉禾郡主她……”

  女子声音颤抖,跪在床边,泪如雨下,想去触碰嘉禾冰冷的小脸,却又不敢。

  晏时姝疲惫地闭了闭眼,哑声道:“你先回密室,让本宫和嘉禾单独待会儿。”

  女子点头,起身时,目光飞快地扫过嘉禾紧握过的左手方向。

  又迅速垂下眼帘,无声地退回了那扇隐蔽的墙壁之后。

  墙壁合拢,仿佛从未开启过。

  ……

  御书房内。

  重新聚集的众人,心头都像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这幕后黑手,心思之缜密,布局之深远,每一步都算无遗策。

  昭昭得到那匹小马驹;

  嘉禾赠予昭昭那个藏着惊蛰粉的荷包;

  侯府十位小公子随父亲入宫;

  马场惊马;

  太子追查线索;

  利用冲突场面和浸毒纸条诱发嘉禾心疾身亡。

  若一切按那幕后之人的计划进行:

  昭昭很可能毙命于疯马之下;

  嘉禾之死成为构陷太子的铁证,使太子与太平公主彻底反目,进而可能引发皇帝与太后、太皇太后的决裂;

  太皇太后在巨大悲痛下若要求废黜太子,太子之位必然动摇,朝堂陷入动荡,国本动摇。

  那么,苏暮扬今日带着孩子入宫,是计划中的定数,还是打破僵局的变数?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苏暮扬身上。

  苏暮扬眸色深沉,思绪飞转。

  他沉声道:“早在两日前,我便应允了长子,今日带他们兄弟进宫与几位小殿下玩耍。由此看来,他的十个孩子都是这场计划中的定数。”

  他顿了顿,看向罗云梡。

  罗云梡面色微变。

  他今天本也应同行,却被一位要‘以身相许’的姑娘莫名纠缠住,今日上午才分身乏术未能进宫。

  可若没有这个变数,他带着几个孩子进宫。

  那马惊狂之时,他十二岁的长子罗世骧定能阻止生变。

  世骧年纪轻轻,骑射之功已是一绝。

  驾驭一匹疯马,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那位姑娘也是幕后之人特意安排的定数。

  偏殿内。

  晏时叙亲自为天天包扎了手掌,并嘱咐道:

  “父皇会为天天包扎,天天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你的手掌,知道了吗?”

  天天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晏时叙这才牵着天天来到御书房,听到里头几人的对话。

  他接话道:“淼淼今日未去马场是因被夫子留堂。暮暮因淼淼未去,也未前往。此为变数。昭昭一个五岁多的孩子,成功制住了疯马,这也是变数。”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如此,倘若今日没有变数干扰——那么,淼淼、昭昭、暮暮、苏家十个孩子皆会出现在马场。

  而昭昭很可能亲自进马厩为淼淼挑马。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一向觉得姐姐笨笨憨憨的,大概要亲自为姐姐挑一匹最温顺的马才会放心。

  到时,她戴着的荷包将使整个马厩里的马匹发狂,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而苏家孩子若遇难,无论苏暮扬是否与皇上反目,心中必然埋下无法消弭的隔阂。

  就如同太平公主与太子一样。

  此计,可谓一石数鸟,歹毒至极!

  众人越想越深,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而凤梨宫,温梨儿还不知道这一切。

  她一直陪在昭昭身边,安抚这个今日受了极大惊吓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