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0章 宁国公……薨了 1-《大明:当了三年圣孙,称帝六十载》

  旨意到了倭地,各地的宗亲藩王都得知了这件事情,当然,在这里的长公主朱云舒也得知了这件事情。

  不过,她的反应并不大。

  只是为母亲担心,为父皇担心,却没有为自己亲弟弟这般的下场,感到惋惜……

  府邸后园的枫叶红得似火,在暮色中如一片燃烧的晚霞。

  朱云舒坐在临窗的暖阁里,手中捧着一卷道德经,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她是朱翊钧的第一个孩子,现在小四十岁的年龄,但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赋予她一种从容的气度。

  眉目温婉,举止端庄,只是眼神深处,总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清明。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的丈夫陆绎走了进来。

  陆绎今年四十二岁,身材挺拔,穿着青色常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细看之下,眉宇间有一丝掩不住的忧虑。

  “殿下……北京来的消息……您知道了吗?”

  朱云舒点点头,放下书卷:“旨意传到倭地,老二得知之后,恨不得马上便满城皆知。朱常潢……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怨恨,没有悲痛,只有淡淡的叹息。

  “殿下,您不必如此难过。”

  朱云舒抬眼看他,眼神清澈:“难过?”

  “为谁难过?”

  她顿了顿,轻声道:“若说为父皇母后,我确实难过。母后身子本就不好,经此打击,不知要伤多久的心。父皇看似严厉,实则最重亲情,亲手处置自己的儿子,他心里怕是比谁都痛。”

  “至于老十一……人做的每一个选择,都要承担其后果。他选了那条路,就要承受那条路的结局。这是天理,也是公道。如果她不被惩罚,才是违背天理,违背公道的事情。”

  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透着一种超越亲情的清醒。

  陆绎还想在说什么,可嘴巴还没有张开,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手下快步走到门口:“大人,熊本城那边的兄弟传来消息,前镇守将军府,宁国公……病重,恐怕……恐怕不行了,陈璘将军和各营将领,也已经到了熊本城!”

  陆绎闻言,眉头立马皱起来了。

  作为倭地锦衣卫的指挥使,不仅担负着监察藩王的职责,还要密切关注李成梁。

  因为九州岛那边情况比较特殊。

  李成梁亲手扶持起的朝阳帮,算是一个权力小团体,他在朝阳帮的威望太高了,即便小九十岁了,锦衣卫对他的关注也并没有减少。

  因为他的儿子李如柏就在九州岛任职……也可能是为了顾及陛下的想法,自从李成梁到了 倭地后,李如松便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一个不想回,一个不能去看望,就僵持在了这里。

  所以得到消息的陆绎也顾不得安慰自己的妻子了,道了声别后,也立即离开了府邸,亲自前往熊本城。

  同一时刻,熊本城,宁国公府。

  这座府邸是万历三十八年,李舜臣等一干朝鲜将领为李成梁特别修建的府邸。

  五进院落,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庭院中移植了辽东的松柏、江南的梅竹,还有倭地特有的樱花。

  平日里,这里总是车马往来,将领云集。

  但今夜,府邸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气氛中。

  正房内,烛火通明,药味浓重。

  李成梁躺在床上。

  这位名震天下的一代名将,今年已经九十岁了。

  曾经驰骋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雄健身躯,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只有那双偶尔睁开的眼睛,还残留着昔日的锐利光芒。

  床榻边,肃立着十余人。

  倭地镇守将军陈璘站在最前面,他身后,是李舜臣等一批在朝鲜之战、征倭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名将。

  再往后,是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柏,以及几位李家的亲兵旧部……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床上那位奄奄一息的老将军。

  李成梁忽然动了动手指。

  陈璘连忙俯身:“宁国公,您有什么吩咐?”

  李成梁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陈……陈璘……”

  “末将在。”

  “倭地……交给你了。”李成梁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但异常清晰。

  “末将明白。”陈璘眼眶发红:“宁国公放心,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托,不负您所望。”

  李成梁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床前众人。

  他看到李舜臣,这位朝鲜名将,如今已是大明水师副将,两鬓也已斑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儿子李如柏身上。

  “如柏……”

  “父亲!”李如柏扑到床前,握住父亲枯瘦的手,泪流满面。

  “你……留在倭地。”李成梁看着他,“跟着陈将军……好好干。咱们李家……世受国恩……不能……不能丢人……还要告诉你大哥,也要跟着陛下好好干……”

  “儿子明白!儿子明白,儿子会告诉大哥的……”李如柏连连点头。

  李成梁又看向陈璘:“陈璘……如柏……交给你了……该打打……该骂骂……别……别惯着……”

  “末将遵命。”陈璘声音哽咽。

  交代完这些,李成梁似乎用尽了力气。

  他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然后,他忽然又睁开眼,眼中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陈璘……”

  “末将在。”

  “老夫……死后……”李成梁盯着帐顶,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能不能……把老夫的尸骨……送回沈阳?”

  陈璘愣住了。

  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成梁缓缓道:“老夫……二十二岁从军……先在辽东……打蒙古……打女真……后来……去了朝鲜……又来了倭地……这一辈子……南征北战……没在老家……待过几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深:“临了……临了……想回去了……辽河的水………沈阳的雪……想……埋在爹娘身边……”

  说到最后,已是气若游丝。

  陈璘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单膝跪地,郑重道:“宁国公放心!无论如何,一定送您回沈阳!一定让您……落叶归根!”

  李成梁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呼吸,渐渐微弱。

  烛火在帐中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李成梁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回到了辽东——

  那是隆庆三年,他第一次独自领兵出塞。

  大雪纷飞,他带着三百骑兵,突袭了蒙古人的营地。

  那一战,他斩首二十七级,缴获战马五十匹。

  回营时,积雪没膝,他却觉得浑身发热,那是胜利的喜悦,是功业的开端,也是辉煌的开端。

  在隆庆朝,他累计了原始资本。

  到了万历朝,迎来了一个井喷式的爆发。

  屠灭蒙古两大部落,灭亡黄金家族,进驻朝鲜,东征倭地……

  最终,倭国成为大明疆土,设倭地六大行省,他成了第一任镇守将军。

  这一生,够了。

  真的够了。

  只是……只是还想再看看辽东的雪啊。

  还想再骑一次战马,在辽河边的原野上奔驰。

  还想再吃一次地道的酸菜炖白肉。

  还想……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李成梁的嘴唇又动了动,吐出两个字:“陛下……”

  而后,用着谁也听不到的呓语道:“要不是怕您找我老李算账,我老李也想跟戚继光一样,死在故土啊……”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陈璘跪在床前,许久,才缓缓伸出手,探了探李成梁的鼻息。

  停了。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忽然爆了一个灯花,“啪”的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宁国公……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