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渭水逢帮?侠影护娇-《用户90391439的新书:悟》

  渭水码头的晨雾还没散尽,水汽裹着鱼腥气漫上岸,打湿了青石板的缝隙。鬼子六的玄色常服立在渡口的老槐树下,望着河面的薄雾出神 —— 那雾像极了白静冰蓝裙裾扬起的弧度,朦胧里藏着说不清的柔。

  “公子,渡船还要等半个时辰呢。” 林瑶的水红罗裙从粮铺跑回来,手里拎着两串刚出锅的糖画,一串是跃龙门的鲤,一串是展翅的鹰,“你看,这糖画师傅的手艺多好!”

  她将鹰形糖画递过来,指尖沾着点晶莹的糖渣。鬼子六接过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像触到团温热的火,让他想起昨夜林瑶在马车里说的梦话 ——“桂花糕要留半块给公子”。

  林菀的月白褙子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椒盐饼。“妹妹别总缠着公子。” 她轻声嗔怪,却将饼往鬼子六面前递了递,“码头风大,垫垫肚子。”

  油纸包上还留着她的体温,透过粗麻布料漫过来,温得恰到好处。鬼子六咬了口饼,椒盐的咸混着芝麻的香,忽然觉得这市井的烟火气,比京城王府的玉食更让人踏实。

  就在这时,河岸西侧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混着铜铃的脆响,像阵疾风刮过码头。

  “让让!都让让!钱帮主的商队来了!”

  人群纷纷往两侧退,只见一队马帮踏着晨雾而来。为首的汉子身高近七尺,络腮胡遮住半张脸,腰间的大环刀随着马步晃悠,刀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他身后跟着二十余匹驮马,驮着沉甸甸的货箱,箱角露出些绸缎的流光,一看便知是往西北运的紧俏货。

  马帮中间,一架装饰华丽的花车格外惹眼。乌木车架上雕着缠枝莲,车顶罩着层藕荷色纱幔,被风一吹,隐约可见车里斜倚着个人影。

  “是钱家的商队!” 旁边挑着菜担的老汉啧啧道,“听说钱帮主这次亲自押货,看来是笔大单。”

  “你看那花车,定是钱大小姐在里面。” 卖糖画的师傅凑过来,压低声音,“那位千金可是渭水一带出了名的美人,据说生得美若无骨,还懂医术呢。”

  话音未落,花车的纱幔忽然被一只玉手轻轻撩开。

  车里的姑娘缓缓坐直身子,一身藕荷色软缎裙衬得肌肤胜雪,乌发松松挽着,只用一支东珠钗固定,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她手里把玩着串蜜蜡珠子,眼波流转间,眼尾的胭脂像两抹淡霞,既带着江南女子的柔,又透着点江湖儿女的俏。

  “果然是钱柔小姐。” 林菀的声音轻得像雾,月白褙子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油纸包,“去年家父的商队遇着瘟疫,多亏她出手相救,才没全军覆没。”

  林瑶早已看呆了,手里的糖画差点掉在地上:“她的手真小,像画里的仙女……”

  钱柔似是察觉到这边的目光,忽然往码头望过来。当她的视线落在鬼子六身上时,眼波明显顿了顿,随即唇角勾起抹浅笑,像有花瓣落在心尖。

  就在此时,码头东侧的货栈后忽然窜出十几个蒙面人,手里的钢刀在雾里闪着冷光。

  “把钱家的女人留下!” 为首的匪徒声如破锣,面罩下的眼睛死死盯着花车,“其余人滚!否则别怪爷爷刀下无情!”

  马帮的人立刻拔刀相向。钱帮主的大环刀 “哐当” 出鞘,刀风扫过晨雾:“狗娘养的!敢动老子的货!” 他翻身下马,与匪首战在一处,刀光剑影瞬间搅乱了码头的宁静。

  林瑶吓得往鬼子六身后躲,水红罗裙的摆紧紧攥在手里:“他们…… 他们要抢钱小姐!”

  林菀也变了脸色,月白褙子将妹妹护在身后,目光却紧紧盯着战局 —— 马帮虽勇,但匪徒显然是有备而来,且个个身手狠辣,转眼已有三个马夫被砍倒在地。

  花车里的钱柔脸色发白,藕荷裙的摆被攥出深深的褶皱,却强撑着没叫出声。她悄悄从车座下摸出把匕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 这是她防身的最后手段。

  匪首见同伴渐渐占了上风,忽然虚晃一招逼退钱帮主,转身就往花车扑:“小美人!跟爷爷回山寨享福去!”

  钱帮主怒吼着要追,却被两个匪徒死死缠住,气得哇哇大叫。眼看匪首的刀就要挑开花车的纱幔,林瑶失声尖叫:“公子!快救救她!”

  鬼子六没动,玄色常服的手按在腰间的玉佩上。他在权衡 ——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静还在青海等着,没必要为个陌生女子耽搁行程。

  可当他看到钱柔那双含着倔强的眼,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刑部大牢,白静也是这样,明明怕得发抖,却偏要攥紧拳头说 “我不怕”。

  “照顾好自己。” 他对林菀说了句,玄色身影已如离弦之箭窜出。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脚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像片黑云掠过混战的人群。匪首刚要伸手去掀纱幔,手腕忽然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攥住,疼得他 “嗷” 一声惨叫。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爷爷的事!” 匪首另一只手挥刀砍来,刀风带着腥气。

  鬼子六侧身避过,反手一拧,只听 “咔嚓” 一声,匪首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弯折。他像丢麻袋似的将人甩出去,玄色靴踩在对方胸口,声音冷得像冰:“滚。”

  一个字,却带着山崩地裂的威。那些匪徒本就被他的身手吓住,见头领被擒,顿时慌了阵脚。有几个想上前拼命,被鬼子六一脚一个踹倒,再不敢动弹。

  “还不快滚!” 钱帮主捂着流血的胳膊怒吼。

  匪徒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拖起受伤的匪首,眨眼间消失在货栈后。

  码头的晨雾渐渐散了,只剩下马帮的喘息声和渭水的涛声。钱帮主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抱拳拱手:“多谢公子出手!大恩不言谢!敢问高姓大名?”

  鬼子六掸了掸玄色袖上的灰尘,淡淡道:“萍水相逢,不必留名。” 他转身就要回渡口,不想再多纠缠。

  “公子留步!” 花车里的钱柔忽然掀帘而出。

  她踩着绣鞋走下马车,藕荷裙的摆扫过车辕上的铜铃,叮当地响。走到鬼子六面前时,她忽然福了个标准的礼,鬓边的东珠钗随着动作轻颤:“小女子钱柔,还没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她的声音软得像,目光落在鬼子六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看公子的身手,定是京城来的贵人吧?这玄色常服的料子,可是江宁织造专供的云锦?”

  鬼子六挑眉 —— 这女子不仅貌美,竟还懂布料。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钱柔却不介意他的冷淡,反而笑盈盈地看向躲在他身后的林氏姐妹:“这两位是公子的家眷?生得可真俊。” 她从腕上褪下只羊脂玉镯,递向林瑶,“小小谢礼,姑娘别嫌弃。”

  那玉镯白得像雪,上面雕着细密的缠枝纹,一看就价值不菲。林瑶眼睛都直了,刚要伸手去接,却被林菀按住。

  “多谢钱小姐好意。” 林菀的月白褙子微微欠身,语气不卑不亢,“只是我等还有急事,先行告辞。” 她说着,拉着林瑶就往渡口走。

  鬼子六也拱手告辞,转身跟上。

  “公子往哪去?” 钱柔忽然扬声喊道,藕荷裙在晨风中轻轻扬起,“若也是往西北,不如与我们马帮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爹带了足够的干粮和伤药,还能……”

  “不必了。” 鬼子六的声音隔着几步传来,没有回头。

  渡船恰在此时靠岸,艄公的吆喝声打破了码头的宁静。林瑶蹦蹦跳跳地先上了船,林菀紧随其后,鬼子六踏上跳板时,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 钱柔还站在花车旁,藕荷色的身影在晨光里像朵含苞的莲,正望着他的方向出神。

  “公子快看!” 林瑶趴在船舷上,手里的糖画已经快化完了,“那个钱小姐还在看你呢!” 她撞了撞林菀的胳膊,挤眉弄眼道,“姐姐,你说她是不是喜欢公子?”

  林菀的目光落在河面,没接话。船板上的水渍映出她的影子,月白褙子的肩微微绷紧 —— 刚才钱柔看鬼子六的眼神,像带着钩子,让她莫名有些不安。

  “她的镯子真好看。” 林瑶还在念叨,水红裙的摆扫过船板,带起些水花,“比我娘留给我的珍珠耳坠亮多了。”

  “再好也是别人的。” 林菀轻声道,从包袱里取出块干净的帕子,递给鬼子六,“公子擦擦手吧,刚才碰过那些匪徒。”

  鬼子六接过帕子,上面还留着淡淡的皂角香。他擦手时,忽然注意到林菀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 是刚才吓的,还是别的什么?

  “你怕那些匪徒?” 他忽然问。

  林菀愣了愣,随即摇摇头:“不怕。”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只是觉得…… 钱小姐不该那样看人。”

  “哪样?”

  “像…… 像猎人看猎物。” 林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她的笑里,藏着别的东西。”

  鬼子六没说话,将帕子还给她。渡船缓缓驶离码头,钱柔的身影渐渐缩成个小点,最终消失在晨雾里。

  “姐姐就是想太多。” 林瑶啃着最后一点糖画,含糊道,“我觉得钱小姐挺好的,又漂亮又大方。你看她那身裙子,肯定比你的月白褙子舒服……”

  “小丫头懂什么。” 林菀拍了拍她的头,却偷偷往鬼子六那边瞥了一眼 —— 他正望着河面,玄色常服的侧脸在水光里显得格外冷硬,下颌线绷得很紧,不知道在想什么。

  船行至河中央时,风忽然大了。林瑶的水红罗裙被吹得猎猎作响,她尖叫着往林菀怀里钻,却不小心撞翻了鬼子六放在船板上的包袱。

  包袱里的东西散落出来 —— 几件换洗衣物,半袋桂花糕,还有一幅卷着的画。

  林瑶好奇地捡起画,刚要展开,就被林菀喝住:“不许乱动公子的东西!”

  鬼子六却摆了摆手:“无妨。”

  林瑶立刻喜滋滋地展开画卷,里面画的正是仙女湖 —— 湖水蓝得像宝石,湖边立着个冰蓝裙的身影,背对着观者,正望着湖面的倒影。画技算不上顶尖,但那身影的姿态,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孤与傲。

  “这是…… 仙女湖?” 林瑶的眼睛亮了,“这个穿蓝裙子的,就是公子要找的人吗?”

  鬼子六的目光落在画上,眸里的冷意渐渐化开,像结了冰的湖面开始融化:“是。”

  “她长得好看吗?” 林瑶追问,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画中人物的裙角,“比钱小姐还好看?”

  这个问题让船板上的空气忽然静了下来。林菀的呼吸顿了顿,悄悄抬眼看向鬼子六。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河面:“她不是好看,是…… 耐看。”

  “耐看是什么意思?”

  “就是……” 鬼子六望着画,声音轻得像梦,“初看时觉得清冷,看久了,才发现她的眼睛里,藏着整个春天。”

  林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画卷好放回包袱里。林菀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 能让公子说出这种话的人,该是怎样的女子?定是像仙女湖的水,清冽又深邃吧。

  船行渐远,渭水的浪拍打着船板,发出规律的声响。艄公哼起了古老的船歌,调子苍凉又悠远,像在诉说着这条河见过的无数故事。

  林瑶玩累了,靠在林菀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糖渣。林菀轻轻替她擦去,动作温柔得像抚摸易碎的瓷。

  鬼子六望着她们,忽然从包袱里取出块桂花糕,递过去:“尝尝?林瑶说你爱吃这个。”

  林菀接过糕,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指腹,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咬着,桂花的甜混着点说不清的涩,在舌尖慢慢散开。

  她偷偷抬眼,见鬼子六又在望着河面,玄色常服的身影在波光里显得有些孤单。忽然觉得,这个从京城来的贵人,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 —— 他会记得林瑶爱吃糖花,会把桂花糕留给她,会在救了人之后不求回报地离开。

  这样的人,心里一定藏着很柔软的东西吧。

  就像此刻渭水的浪,表面看起来平静,底下却藏着奔涌的暗流。

  船继续向西北行驶,载着三个各怀心事的人,载着半袋桂花糕的甜,载着一幅未完成的画,也载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念,往那片传说中如宝石般的湖水,缓缓去了。

  而渭水码头的花车里,钱柔正对着铜镜描眉。镜中的女子眼波流转,唇角带着抹志在必得的笑。

  “小姐,真要跟上去?” 贴身丫鬟小声问,“那公子看起来不好接近……”

  “越不好接近的,才越有意思。” 钱柔放下眉笔,指尖划过镜中的自己,“你没看见他刚才救我时的样子吗?那眼神,那身手…… 比京城里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公子哥强多了。”

  她从首饰盒里取出支金步摇,插在鬓边:“传令下去,马帮加快速度,务必在天黑前追上那艘渡船。我倒要看看,这位神秘的公子,到底要往青海找什么人。”

  丫鬟领命而去,花车里只剩下铜镜反射的冷光。钱柔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笑了 —— 渭水的男人她见得多了,还从没遇到过能让她动心的。这次,她非要把这玄色身影,牢牢抓在手里不可。

  渭水的浪依旧向东流,带着码头的喧嚣,带着花车的野心,也带着渡船上的低语,汇入茫茫天地间。谁也不知道,这趟西北之行,会因为这场意外的相遇,变得何等曲折。

  只有老槐树下的糖画师傅,还在慢悠悠地熬着糖浆,看着南来北往的人,像看着一幕幕流动的戏。他记得那个玄色身影,记得那对穿月白与水红的姐妹,也记得那个藕荷色的美人,心里忽然冒出句老话 ——

  江湖路远,相逢即是缘,缘深缘浅,全看心尖那点念。

  渡船在暮色中驶入一片宽阔的水域,远处的山影在夕阳里变成黛青色。林瑶早已醒了,正缠着鬼子六讲京城的故事,林菀坐在一旁,偶尔插上一两句,月白褙子的身影在余晖里显得格外柔和。

  鬼子六望着渐渐沉落的夕阳,忽然觉得,或许慢些到青海也无妨。至少此刻,渭水的风是暖的,身边的人是真的,连桂花糕的甜,都带着点让人安心的实在。

  至于那个藕荷色的身影,至于即将到来的未知,暂且先让它们随着浪,慢慢来吧。

  毕竟,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