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做假证-《玉京第二春》

  姜阳重生后,一直秉持着一个原则——来者不拒。

  当然,此不拒非彼不拒,她不拒的是,所有对她无害的合作。

  只要无害,即便最后不能获利,她也不介意。

  而且,姜阳早就奇怪,易晏对这些年的苟且明显是有不满的。那他既无父母兄弟需要庇护,又背靠听凤箫,不缺钱财粮帛,为何要委身于姜阳,忍着屈辱保下这个让他既无尊严又无自由的王爵。

  今日听易晏主动请缨,这个疑问,才算有了些许眉目。

  他那一番话或许并不真心,但最起码,比之前明晃晃的伪装要像样了不少。

  ……

  官员履新事务繁重,当夜二人睡得很乖。次日三更才过半,姜阳就醒了。

  她扒开压在自己腰上的那只胳膊,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从易晏身上跨过去,坐在床沿上边穿鞋边招呼守夜的侍女:“快快快来人!”

  身后的人动了动,探过一只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衣襟。然后,那只手顺着这个动作耷拉在床边,不动了。

  姜阳回头看了一眼,他已经重新睡过去了,呼吸平稳,眉头微蹙,长长的睫羽温柔地盖住下眼睑,看起来有些脆弱。

  上回见易晏睡过去,还是四月底赏雨那日。那是他们第二次一起饮酒,姜阳把他灌醉,试图套他的话而未果。

  所以,她很清楚他并没有睡熟,在马车上那些不省人事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但这次不同,这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硬让姜阳形容的话,就像养了只小猫或是小狗,看着它从小心警惕不敢吃东西,到逐渐与她相互信任,可以安心在她面前露出肚皮一般……很神奇。

  姜阳想了想,小心地用手蹭了蹭他的脸,而后收回目光起身,随女官们去梳妆。

  因为不想给陈元微引来太大的非议,姜阳只得了个吏部主事的小官,负责核验考课文书与官员俸禄,并偶尔参与铨选。

  虽然不难,却挺忙的。

  才上任第一日,姜阳回到上清苑时,就已经天黑了。

  易晏在院子里点了盏灯看书,为防蚊虫,旁边放了药草,闻着令人神清气爽,稍稍减轻了些许疲惫。

  姜阳在他对面坐下,有气无力地问他:“你说,我要是明日就请辞,会成为玉京城的笑柄吗?”

  对方闻言,按着书页看了过来:“不顺利么?”

  “累。”

  “会。”

  脑子一团浆糊,前脚说完,姜阳后脚就又忘了,迷茫地问:“……会什么?”

  易晏耐心地回答:“会沦为玉京城的笑柄。”

  “……”

  姜阳沉默一瞬,叹气:“有什么能快些晋升的法子么?这么操劳下去,我怕要英年早逝。”

  “有,”易晏回答地毫不犹豫,“把我交出去,说我是听凤箫的头目。”

  “你是么?”

  “我可以是。”

  “……差不多得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嫌疑推给朝元,将你从这件事里摘出来,不管你和听凤箫之间有什么渊源,都收敛些吧。”

  易晏嗯了一声,道:“郡主费心了。”

  姜阳头疼:“若非知道你不是我想找的人,我又恰巧需要你,我才不……罢了,明知道你与那群人脱不了干系,还要千方百计保下你,可能真的是我欠你的。”

  “所以,郡主想找的人,究竟是谁?就在听凤箫么?或许我能帮到郡主。”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认得他的剑,”姜阳再次叹气,“不重要,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易晏想了想,追问:“他……做了什么?”

  姜阳往后一靠,闭目养神:“……忘记了。”

  “……”

  这回,他没再问下去,重新拿起手上的书,淡淡道:“若是抓到了朝元,烦请郡主告诉我一声,我有事问他。”

  “嗯……好。”

  姜阳深深怀疑,易晏绕了这么一大圈,就为了说最后这句。

  可是,他想做什么呢……按照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他应该是朝元的上家,难不成,是朝元还有什么事没来得及告诉他?

  姜阳边想边睁眼,转头向他看去,见他盯着手里的书出神,很久都没翻页。

  ……

  次日点卯时,传闻中遇刺的师慎找上了门来。

  看他精神抖擞的模样,姜阳就知道易晏的猜测不假。于是调侃道:“大人带伤视察,真是辛苦。”

  师慎带着一身晨间的冷气与姜阳擦肩而过,自顾自坐下,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听大理寺的人说,郡主为易晏作了证,证明其并无作案的可能……还将所有谋划推给了朝元?”

  “实话实说罢了,”姜阳双手抱臂,倚在桌边看他,“你我寻找听凤箫据点的这段时间,易晏一直在我的监视下。何况,那日你说的是朝元去了染坊,而不是易晏去了染坊,我为他作证,并无偏颇。”

  “可郡主明明知道……”

  “不,那是我的猜测,我不知道。”

  “……为何?”师慎眉头皱得死紧,搭在扶手上的手缓缓使劲,捏的指节发白,“已经好多次了,为何要一直包庇他?”

  姜阳也不反驳,顺着他的话问他:“我不包庇他,你便有把握从他口中撬出其他听凤箫头目的下落么?”

  “我……”

  “不用逞强了,你做不到,”姜阳打断他的话,继续道,“你们查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连一个活的杀手都没抓到……即便我将易晏交出去,最后也不过是多一具尸体罢了。我还不想让他死。”

  “所以呢?不想让他死,便要放任他在外面作威作福?”

  “先不说他有没有作威作福,即便真有,又与你何关呢?”姜阳站直了身子,认真道,“前世他死得那么早,不可能是杀我之人,为何非要对他赶尽杀绝?”

  “……”

  师慎不说话了。良久,他才站起身来,重新开口道:“郡主说的是,抓了他,也不过多具尸体……可我也要提醒郡主,那人并非善茬,还是莫要轻信为好。”

  姜阳从善如流:“我明白,大人好好养伤,莫要再为我费心了。”

  “……”

  师慎深深地看了姜阳一眼,什么也没回应,径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