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查凶手-《玉京第二春》

  姜阳有时候真的不明白,怎么走到哪都能撞上师慎。

  她甚至怀疑,这个人天天什么都不干,就跟在她背后,暗戳戳地等她犯错,好跳出来整她一局。

  但眼下情势非常,姜阳没心思和他拌嘴,只在众人的注目下上前,好奇问道:“师大人怎会在此?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运死了。”

  ——前世张运谋害杜知娴一事,师慎也是知情的。如今他和姜阳一起重生,却见张运死在杀妻之夜,以他的头脑,不难想到此事必与姜阳有关。

  因此,回答姜阳问题时,他的语气里多少带了些试探,与不怀好意。

  姜阳不理会他,缩了下身子,往易晏身边靠了靠,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确认道:“……真的?”

  “张运身为朝廷命官,在下怎会拿他的命做戏?”

  “那……杜姐姐……”

  隔着四五步的距离看向杜知娴,见她眉眼低垂,若有所思,没有哭,神色也算平静,姜阳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应该是听见这边的对话提到了自己,杜知娴抬眸看过来,在姜阳担忧的目光中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师慎斜睨她俩一眼,没再多说,招手示意随从上前,嘱咐道:“近来刺杀案频发,其间或有关联,今日的宾客需细细盘问,尤其是……”

  他顿了顿,状似无意般瞧向姜阳,接着道:“三次刺杀案皆在场之人。”

  ——及笄宴一次,燕王府一次,今日又一次。师慎这话,明摆着是指着姜阳鼻子说的。

  但姜阳作为受刺之人,问心无愧,因而并未在意他的暗示,还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没想到,他安排完双手一背,朝她走来,慢悠悠道:“郡主身份尊贵,给旁人审也不合适……请借一步说话。”

  姜阳没与他计较,只扯了下易晏的衣袖,示意他跟上。

  三人远离了人群。看见易晏跟来,师慎也未多言,开口问道:

  “听闻,郡主是最先认出刺客的人?”

  “是。”

  “那便请郡主讲讲,为何能识出那刺客?”

  姜阳看着他的眼睛,给他挖了个坑:“上回在燕王府遇刺时,我见过他。”

  ——横竖此事不可能查得出凶手,不如借机给师慎添些堵,让他消停些。

  “……”

  师慎眉尾一挑,饶有兴致地反问:“可上回郡主说,没看清那几人的模样。”

  “没看清,未必就认不出来。何况,我这不是认对了吗?”

  “依郡主的意思,是两次刺杀据同一人所为?”

  “是不是同一人所为,应该由师大人细加盘查后秉公确认,问我,我怎么知道?”

  “随口问问罢了,郡主不必紧张,”姜阳语气不善,师慎也不生气,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只一惹就炸毛的小猫一般,笑眯眯地继续道,“郡主方才姗姗来迟,去做什么了?”

  意识到他在有意逗弄自己,姜阳不再与他较劲,态度一转,随意道:“花前月下,谈情说爱。”

  “燕王殿下?真是如此?”

  易晏语气平平:“大人若不信,我回答了也是无用的。”

  师慎倒是没想到,向来平和的易晏会如此直白地敷衍他。他眸底闪过一瞬的探究,眯着眼后退半步,抱臂审视了易晏一番。

  待视线落在易晏脸上时,师慎眼里的探究转为了了然,展颜笑道:“殿下,是不是弄丢了什么东西?”

  姜阳心一颤,正想开口,就见易晏淡然否认:“没有。”

  “此话当真?”

  “大人不妨直说,我应该弄丢什么东西?”

  师慎也不急于回答,随手指了位宴上的客人:“请娘子帮忙瞧瞧,燕王殿下,丢了什么东西。”

  被指定的姑娘是杜知娴的发小,名为钟毓。她闻言上前,上下打量易晏一圈,从容回道:“殿下来时便是如此,没有少什么。”

  “……”

  易晏身为北燕人,戴抹额乃是习俗,可放到玉京来,就是个极其醒目的特征,不可能注意不到。

  师慎脸上原本胸有成竹的笑意冷了下去,再问钟毓时,话里话外都带着威胁:“娘子可要想好了,包庇谁,便要与谁同罪。”

  钟毓皱眉:“大人这是何意?我分明记得殿下来时便是如此,若不是,也是我记性不好弄岔了,平白说我包庇,未免夸大事实。”

  “……好,好。”

  原以为只是问个很简单的问题,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师慎的面子几乎是被丢在地上踩了一番。

  若平日里也就罢了,偏偏今日易晏也在……

  他冷下脸来,甩袖大步走向方才表演的台子,往上一站,甩开手里的公文扬声道:“大理寺已查明张运死因,凶器是一根细窄布条,诸位若有什么头绪,尽管来报,重重有赏。但若徇私包庇……”

  他越过人群与易晏对视,一字一顿:“那便悉数下狱,直至找出真凶。”

  此言一出,原本还主动配合查问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尽是诧异,又因畏惧师慎而不敢开口反驳。

  直至钟毓第一个站出来,严肃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见有人带头,众人这才七嘴八舌地嚷成一片——

  “是啊,凭什么?莫名遇上刺客就算了,还要替刺客背黑锅?”

  “那刺客不是逃了吗?不去追他,反而在这里为难我们,这是何意?”

  “大理寺办案,便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仗势欺人吗?今日若将我下狱,明日我家人定去敲那登闻鼓,请天子主持公道!”

  “……”

  周围怨声四起,姜阳转头看向易晏,他也垂眸看她,唇角轻微一勾,从背后抚了抚她的腰。

  见众怒难息,师慎身边的随从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大人,此处多为京中高官亦或其家眷,若要悉数下狱,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见师慎斜睨过来,眸色寒得像冰一般,那人一哆嗦,赶紧打圆场:“但朝廷命官被杀,确实不能草率了事……”

  “闭嘴。”

  随侍自知失言,也不敢再多说,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自打十五岁入仕,至今已有近七年,师慎从来不曾落人把柄,处事以周全闻名。眼下是他第一次,犯了这般冲动的错误。

  只是,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方才为何莫名生了那样大的火气。

  ……无论如何,出口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但师慎也不是那种硬着头皮将错就错的犟种。扫了眼众人怒气冲冲的脸,他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底下的声音小了些,但仍未消停,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句抱怨来。

  “诸位,无论大理寺采取什么手段,目的都不是与诸位为难,而是尽快破案。”

  师慎说着,引导众人看向杜知娴,缓和了声音道:“今日来赴宴的诸位,皆是杜员外的挚友。挚友之夫遭人暗杀,手段残忍,死相惨烈,令人心惊。为其伸冤,必然是本官与诸位的共同目的。”

  他略微俯身,朝着安静下来的人群一拱手:“……方才出于情急,言行有失,还请诸位海涵。本官只愿早些抓到凶手,还逝者安息。”

  比起方才的颐指气使,众人明显更接受他当下的态度。周围人的口风又回转了几分:

  “知娴的夫君遇难,我们定是要帮忙的,师大人说的是。”

  “可杀他的人真的不是那逃走的刺客吗?为何要在我们之间找凶手?”

  “是啊……我们与张兄无冤无仇,怎会害他……”

  议论声纷纷扰扰,姜阳没再仔细听。她迎上师慎的目光,红唇翕动,无声地比了两个字: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