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无措-《宋朝小娘子:从食肆到首富》

  孙耀祖嫌恶地看了二人一眼,仿佛怕沾上晦气,朝着王家二老的方向重重啐了一口:

  “胡说八道!两个老糊涂!你们女儿自己想不开寻死,与旁人何干?再敢胡言乱语污蔑我孙家名声,小心我告你们讹诈!”

  “你,你颠倒黑白!”

  王老爷子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孙耀祖,嘴唇发紫,一口气噎在喉头,双眼翻白,身子一软便颓然倒下。

  石头早有防备,一个箭步上前,双臂用力架住瘫倒的身躯,顺势单膝跪地,将老人上半身小心地揽靠在自己怀中。

  沈明琪和沈明瑜也立刻上前,紧紧扶住瞬间瘫软、哭喊失声的王老夫人。

  “天杀的,老头子你醒醒啊!女儿没了,你再,你再出什么事,我也不活了,让我随你们去吧!”

  王老夫人声音嘶哑,哭得肝肠寸断,几次欲挣脱搀扶扑向老伴。

  周围的人群骚动起来,有妇人抹着泪想上前帮忙,有汉子怒视着孙耀祖低声咒骂。

  孙耀祖却置若罔闻,下巴微抬,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道:

  “自愿赠与的银钱,还想讨回去不成?笑话!至于她为何寻死,谁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无颜苟活?我孙家世代清誉,祖上更是谏院砥柱,岂容你们这等下贱人家随意攀扯?识相的,赶紧抬走,休要在此丢人现眼!”

  “你还有没有人性!”

  沈明瑜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愤怒而愈发尖锐。

  “王姑娘为了给你送银子,险些遭了贼手!她一片真心待你,你却将她逼上绝路,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孙耀祖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眼睛一亮,立刻凑上前几步,指着沈明瑜,故意拔高声音嚷道:

  “听听!大伙儿都听听!这位姑娘亲口说的,她被贼人跟踪过!谁知道是不是当时就失了清白,这才觉得没脸活下去了?啧啧,这就说得通了嘛!”

  “你放屁!贼人当时就被我们打跑了,王姐姐清清白白!”

  沈明瑜气得浑身发抖,不管不顾就要冲上去撕打孙耀祖那张恶毒的嘴。

  “明瑜!不可!”

  沈明琪脸色一变,急忙上前一步,牢牢抓住妹妹的手臂,用身体将她护在身后,隔开了孙耀祖。

  孙耀祖看着被拦住的沈明瑜,又瞥了眼护着她的沈明琪,脸上忽然露出一种恍然大悟又轻蔑的神色:

  “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沈家的啊。”

  他目光在沈明琪和沈明瑜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你是沈家二小姐,”又点了点沈明琪,“你是沈家那位,啧,可惜了,两位都是庶出的身份。要不然,凭沈家的门第,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求娶那区区六品吕家的嫡女?吕家比起你们沈家,可差远了不是?可惜啊,真是可惜了你们这身皮囊!”

  最后一句,充满了恶意的嘲弄和居高临下的惋惜。

  沈明琪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恶心直冲喉头,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她将沈明瑜牢牢护在身后,一双拳头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更是深深掐进了掌心的皮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暴怒火。

  外头的悲声震天响了足足半日,孙家二老在门内似乎观望了许久,此刻才“适时”出现。

  孙老夫人脸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悯,孙老爷则皱着眉头,仿佛受了天大的打扰。

  孙老夫人用手帕虚掩着口鼻,像是怕沾染晦气,声音拿捏着一种虚假的温和:

  “唉,王家老哥,王家嫂子,可怜见的,女儿家家的,怎么就,唉!老身与我老爷听了,也是于心不忍哪。”

  她假意叹息两声,话锋陡然一转。

  “可这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在我家门前这般哭闹,惊扰四邻不说,于我孙家的清誉更是有损。念在你们是苦主,失了心智,我孙家便大发慈悲,不报官究你们惊扰之过了。你们这就速速回去吧。若再执迷不悟,”

  她收起那点假慈悲,眼神变得刻薄冰冷,“那就休怪老身不讲情面,定要去衙门告你们一个讹诈、毁谤门庭之罪!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人死灯灭,空口无凭。孙家仗着死无对证,气焰才如此嚣张!

  沈明琪看着悲痛欲绝、一个昏厥一个几近崩溃的王家二老,心知肚明:继续留在这里,无异于将他们架在火上烤。

  孙家的威胁绝非空谈,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如何经得起官府的折腾?

  她压下心头的无力与愤懑,朝石头使了个眼色。

  石头会意,半跪着将气息微弱的王老爷子背到肩上。

  沈明琪和沈明瑜则紧紧搀扶着目光涣散、口中只剩下微弱呜咽的王老夫人。

  抬着王姑娘那覆盖着粗布、冰冷僵硬的尸身的工人,默默跟在后面。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一行人就这样,在孙家三人和围观者复杂的目光中,缓缓移动。

  王家二老失去女儿的痛苦身影,连同那无声无息的尸身,构成了对孙家最沉痛也最无力的控诉,最终消失在这条冰冷的长街尽头。

  三人合力,将两位心力交瘁的老人送回了那间骤然失去生气的王家。

  短短一程路,王老夫人仿佛被抽走了十年的精气神,步履蹒跚,腰背佝偻得厉害,鬓边竟凭空多出许多刺目的银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扎眼。

  屋内,石头蹲在王老爷子身旁,用力掐着他的人中,口中低声唤着。

  过了好半晌,老人喉间才发出一声浊重的呻吟,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沿着深刻的皱纹淌下,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的房梁,仿佛魂魄还未归位。

  沈明琪看着这死寂般的悲凉,喉头哽住,搜肠刮肚也只能挤出苍白的一句:“二老,节哀顺变。王姑娘的在天之灵,若看到您二老这般模样,心里如何能安生!”

  沈明瑜脸颊上泪痕未干,用力抹了一把:“王姑娘入土为安最是要紧,孙家那群,那群豺狼虎豹,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无赖!跟他们没道理可讲!”

  她说到最后,声音里满是愤恨的颤抖。

  王老夫人像是没听见她们的话,目光散乱地落在虚空处,气若游丝,反复喃喃自语:“不该骂她,钱,钱算个什么,给就给了,只要人活着,只要她还在,喘气就行啊!我的儿啊!”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字字泣血。

  “睡吧……睡吧……”

  王老夫人轻轻哼起摇篮曲,像在哄小孩子睡觉般。

  几人望着眼前这副景象,不忍再待下去,生怕多待一秒自己就会窒息,匆匆告辞。

  王家门口拐角处,一个戴着素色无纹面具的男子正盯着里面人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