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朱祁钰见卫长国:卫百户,你说朕该怎么办?-《北京保卫战逆转,延大明百年国祚》

  朱祁钰见卫长国:卫百户,你说朕该怎么办?

  宫墙的阴影漫过石阶时,朱祁钰已在暖阁里站了近一个时辰。案上的明黄奏章摊着,朱笔悬在“徐有贞余党处置”那行字上,墨滴晕开个小小的圈,像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思。

  “皇上,卫百户在外候着。”内侍的声音刚落,朱祁钰便抬手挥了挥,指尖的凉意顺着袖口钻进去,激得他打了个寒噤。

  卫长国推门进来时,正撞见皇上对着铜镜出神。镜里的人脸颊上红痕未褪,石青色的眉峰拧成个结,哪还有半分白日里在廊下那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卫百户。”朱祁钰转过身,声音里带着点沙哑,“你说朕该怎么办?”

  卫长国愣了愣。他跟着皇上多年,见惯了他临危决断的模样——当年也先兵临城下,满朝文武劝他南迁,他攥着兵符在城楼上站了三天三夜,眼里的光比箭镞还亮。可此刻,这位帝王眼里竟浮着层茫然,像个迷路的少年。

  “皇上是指……”

  “指什么?”朱祁钰忽然笑了声,笑声撞在暖阁的梁柱上,显得格外空荡,“指徐有贞跑了,赵岩死了,可朝堂上那些人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指……阿依娜那巴掌,打得朕该?”

  他踱到窗边,望着墙外那株海棠。花苞不知何时鼓胀了些,风过时轻轻晃,像极了阿依娜质问他时,眼里没藏住的颤抖。

  “你还记得吗?”朱祁钰忽然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当年土木堡之变,皇兄被也先掳走,满朝都在喊着‘国不可一日无君’。可谁还记得,那时朕只是个亲王,连早朝的位置都排在文臣后面。”

  卫长国垂眸:“臣记得。是孙太后力排众议,捧着玉玺送到亲王府的。”

  “力排众议?”朱祁钰扯了扯嘴角,指尖叩着窗棂,“不过是因为朕是皇室里,唯一一个敢穿上铠甲,说‘不南迁’的人罢了。可他们忘了,真正让也先松口的,不是朕的铠甲,也不是满朝的兵符。”

  他的目光飘向远处,像是穿透了宫墙,落在了数年前的漠北瓦剌草原上。

  “起初也先起兵时,边关烽火连天,京城里的官儿们晚上都抱着印信睡,生怕第二天城就破了。后来是谁拦住的?是陈友。那个总说自己‘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的老臣,自请去瓦剌当使者。”

  朱祁钰顿了顿,喉结滚了滚:“那时朕还在亲王府里焦头烂额,问孙太后,陈友用了什么法子,能让也先那种豺狼松口。太后叹了口气,才跟我说——哪是什么陈友的本事,是也先的大公主,阿依娜。”

  卫长国瞳孔微缩。这些秘辛,他只在老内侍的闲谈里听过只言片语。

  “陈友到瓦剌时,阿依娜正拿着鞭子抽也先的战马,说‘再要打仗,我就烧了你的粮草’。”朱祁钰的声音里带着点涩,“也先宠她,可也没把个姑娘家的话当回事。直到陈友递上国书,阿依娜突然对也先说,她看上陈友了,要嫁去大明。”

  他想起孙太后当时的眼神,复杂得像揉碎了的月光:“陈友嫌她年纪小,更怕这是也先的计策,吓得在帐篷里装病。可阿依娜不管,天天守在他帐外,一边跟也先吵‘不许打了’,一边对陈友说‘你不娶我,我就跟你回大明,看你敢不敢不收’。”

  暖阁里静了下来,只有炭盆里的火星偶尔噼啪一声。

  “最后也先怎么肯的?”朱祁钰望着窗纸上自己的影子,“不是因为陈友的口才,也不是因为朕许诺的岁币。是阿依娜把自己的陪嫁全搬了出来,对也先说‘这些够补偿你的损失了’,又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说‘你要是再打,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忽然转过身,看向卫长国,眼里的茫然更重了:“朕一直以为,朕能坐稳这个位置,是因为朕守住了京城,是因为朕比皇兄懂得权衡。可今天阿依娜站在廊下问我‘琪亚娜的肚子怎么回事’时,朕突然想起太后的话——”

  “她说,‘你治得了朝堂的文臣武将,治得了边关的烽火狼烟,可你治不了人心。当年若不是阿依娜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儿,这天下早就不是朱家的了’。”

  朱祁钰抬手按在额上,指腹蹭过脸颊的红痕,那里的灼痛感不知何时淡了,反倒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烧着,烫得他发慌。

  “阿依娜打朕那一巴掌,是替琪亚娜打的。可她眼神里的东西,是恨朕吧?恨朕明明知道她们姐妹为大明做了什么,却连个安稳日子都给不了她们。”

  他想起琪亚娜胳膊上的伤疤,想起阿依娜袖口的药渍,想起赵婉宁姐妹在雨里发白的小脸——这些人,都被卷进了朝堂的漩涡里,而他这个帝王,却还在为“该不该诛九族”犹豫不决。

  “卫百户,”朱祁钰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你说,朕是不是……根本没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卫长国猛地抬头,刚要开口,却见皇上摆了摆手,重新转向窗户。墙外的海棠花苞在暮色里轻轻晃,像谁的眼泪,悬在半空,落不下来。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寂静的宫城里,也敲在朱祁钰乱成一团的心上。他忽然想起阿依娜最后那句“她醒了会问起你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